“而我们没有一点点自由意志,因为我们的言语行动都是少校计划好的。所以我们现在还不如挂断电话算了。”
“不,你现在又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那就请你说明白吧。”
“你会说人们梦见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计划好的吗?也许席德的爸爸确实知道我们做的每一件事,也许我们确实很难逃离他的监视,就像我们很难躲开自己的影子一样。但是我们并不确定少校是否已经决定了未来将发生的每一件事,这也是我开始拟定一项计划的原因。少校也许要到最后一分钟——也就是创造的时刻——才会做成决定。在这样的时刻我们也许可以自己决定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比起少校的重型大炮来,我们这一点点自主性当然只能算是极其微弱的力量。我们很可能没法抵抗一些外力(如会说话的狗、香蕉里写的字和事先预定的暴风雨等等)的干预,但是我们不能放弃自己顽强抵抗的能力,不管这种能力是多么微弱。”
“这怎么做得到呢?”
“少校当然知道我们这个小小世界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但这并不表示他是无所不能的。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假装他不是这样,照常过我们的生活。”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其中关键就在我们是否能设法自己做一些事情,一些不会让少校发现的事情。”
“可是,如果我们不存在的话,我们怎么能够做这些事呢?”
“谁说我们不存在?问题不在于我们究竟存不存在,而是在于我们是什么?我们是谁?就算最后事实证明我们只不过是少校的双重人格里的一些念头,那也并不一定能否定我们这一点点存在的价值呀。”
“也不能否定我们的自由意志,对吗?”
“这个我正在想办法。”
“可是席德的爸爸一定知道你正在想办法。”
“当然哼。可是他并不知道我们确切的计划是什么。我正试图要找到一个阿基米德点。”
“阿基米德点?”
“阿基米德是希腊的一个科学家。他说:‘给我一个稳固的点,让我站在上面,我就能够移动地球。’我们必须找到那个支点,才能把我们自己移出少校的内在宇宙。”
“这可不简单哪!”
“问题是在我们还没有上完哲学课之前,我们不可能溜得走。
在上课期间,他会把我们抓得紧紧的。他显然已经决定要我引导你了解从近代到现代这几个世纪的哲学。可是我们只剩下几天的时间了,因为他再过几天就要在中东某个地方登机了。如果在他抵达。柏客来之前,我们还没有脱离他那牛皮糖一般的想象力的话,我们就完了。”
“说得真吓人。”“首先我要告诉你法国启蒙运动时期最重要的一些事情,然后我们会扼要地讨论一下康德的哲学,以便接着谈浪漫主义。黑格尔也将是这里面的一个重要人物。谈到他时,我们势必要谈到祁克果(Kierkegaard)如何怒气勃勃地驳斥黑格尔的哲学。然后,我们将简短地谈一下马克思、达尔文和佛洛伊德等人。最后如果我们能够想办法谈一下萨特和存在主义,我们的计划就可以付诸行动了。”
“这么多东西,一个星期怎么谈得完?”
“所以我们才要马上开始呀。你现在可以过来吗?”“我今天要上学。我们要开同学会,拿成绩单。”
“别去了。如果我们只是虚构的人物,我们能尝到糖果和汽水的味道才怪。”
“可是我的成绩……”
“苏菲,你应该关心你自己究竟是住在一个美妙宇宙中的一个小小星球上的人,还是只是少校心灵中的一些电磁波。但你却只担心你的成绩单!你真应该感到惭愧呀!”
“对不起。”
“不过你还是先去上学好了。如果你在学期最后一天缺席,可能会把席德带坏。她也许连她生日那一天都会去上学呢!她是个天使,你知道吗?”
“那我放学后就直接去你那儿。”
“我们可以在少校的小木屋见面。”
“少校的小木屋?”
“卡!”一声,电话挂上了。
席德让讲义夹滑到怀中。爸爸的话让她有点良心不安——她在学期最后一天的确没有上学。真是的,这个老滑头!她坐了一会,心想不知道艾伯特究竟拟了什么样的计划。她该不该偷看最后一页呢?不,那样就算作弊了。她最好赶紧把它读完。
不过她相信艾伯特有一点(很重要的一点)说得对。爸爸的确对苏菲和艾伯特经历过的事通盘了解。但他在写作时,可能也不完全知道未来将发生的事。他可能会在匆忙之间写下一些东西,并且很久以后才注意到。这样一来,苏菲和艾伯特就有相当的空间可以发挥了。
席德再次觉得她相信苏菲和艾伯特是确实存在的。真人不露相,她心里这么想。
这个意念为什么会进入她心中呢?那当然不是一个会在表面激起涟漪的想法。
就像每次班上有人过生日时一样,同学们今天都围着苏菲纷:纷起哄。由于暑假前的气氛、成绩单和汽水等等,苏菲自己也满高—兴受人注目。
当老师祝大家暑假愉快,并且宣布解散后,苏菲马上冲回家。
乔安本想留住她,但苏菲回过头大声对乔安说她必须去办一件事。
她在信箱里发现了两张从黎巴嫩寄来的明信片,上面都印有“祝你十五岁生日快乐!”的字样。其中一张仍旧写着“请苏菲代转席德”,但另外一张则是直接写给苏菲的。两张明信片上都盖着“六月十五日联合国部队”的邮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