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啊,你可要给我主啊,”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们孩子他爹去西征了,孩子也在镇江杀妖,就留下我一个在女馆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叫我自己去刨食啊?”
“就是,我那可怜的儿子去年就在长沙战死了,就我和孩子他爹两个了,还是成天不打对头。天王不是说过,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吗?怎么又变了?”
妇女们七嘴八舌地叫起撞天屈来。
杨秀清面带微笑,静静地听着。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对官员,他向来是以狠著称,而对士兵和百姓,他又是包容的多。当初,他会耐心地听取一个长江之上的老船工的建议,放弃了原本要去定都开封的战略意图,而攻克金陵并建都与此。他还会为士兵们巡哨、守卡时的冷暖而专门颁发诏令,提醒将领们时刻关心下层士兵的疾苦。
看着妇女们一个个地都抱怨完了,他想了一想,笑笑说:“你们的说法也不无道理。不过,本王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他站起身,示意大家都起来,“居家过日子,谁都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你们都是为人母亲的,善于操持家务,你们希望自己的家都是这个样子吗?”
见大家都不回答他的问话,他笑了笑,“当然了,你们中有的人兴许会说,天国是天国,又不是自己的小家,圣库里有的是钱。其实不然啊,我刚刚才算过了一笔帐,别处不提,就单说咱们天京吧。天京城里,真正上阵杀妖的将士不过五万,可是一起吃圣库的人却有百十万。这里一不出稻米,二不产金银,就是孤城一座,凡事儿都怕个时间长,日子久了,圣库再大,又能支撑多久?”
接着,他给大家摆着新出诏令的条文,身体强健的年轻姑娘们愿意的可以去参加女营从军,其他的可以去被服厂、饲养场等等,愿意做小生意的,天朝可以资助其本钱,总之一句话,就是大家都各尽所能,把天京繁荣起来,叫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们主动的都回来。最后,他逗着大家,总不会谁愿意叫咱们的圣兵饿着肚子去杀妖吧?
妇女们听着东王的讲述,渐渐地平静下来,细想一想,东王的话的确有道理。有的人甚至为自己初来时的做法感到羞涩。
“九千岁的话是不错,可是我们加入圣兵前是殷实富户,既不会针线,又没出过力,一下子就要人家去出劳力,我做不来。”一个看上去很富态的妇女,低头摆弄着自己那长长的指甲,嘴里嘟囔着。
杨秀清认识她,这是新近加入天军的殿右七十二检点李昭寿的老婆,他眉峰动了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厌恶,脸上却依然笑眯眯地问:“那你会做什么?”
“我除去会哄哄自己的孩子别的啥也不会。”
“这也是一技之长啊,怎么还说什么都不会呢?”
杨秀清循声音一看,原来正是那个老引诱自己朝坑里跳的林海丰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林海丰冲着杨秀清拱了拱手,转身望着李昭寿老婆,“看这位大姐的样子也像个知书答礼的人啊,会哄孩子可是不简单哩。”
李昭寿老婆见来人就是活天神安王殿下,还朝自己叫大姐,她胖胖的圆脸立刻就红了,赶紧低下头,“安王千岁见笑了,小女子罗翠蓝,刚才千岁称呼大姐,小女子实在是惶恐。”
林海丰瞅瞅殿里的人,呵呵地笑了,“咱们都是兄弟姐妹,你比我年长,当然就是大姐。刚才听你说就会哄孩子,那也正好啊,你想想看,咱们天京不少的姐妹都膝下有幼小的子女,她们要出去工作,孩子谁来带呢?所以啊,咱们就建一些幼儿园,白天把孩子统一看护着,教孩子们学点儿字什么的,姐妹们不就可以踏实地去工作了吗?”
“恩,这个活儿我倒是能做的。”李昭寿老婆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海丰点点头,瞅着殿里的妇女们,微笑着,“其实,咱们天朝和东王是鼓励大家一同去为天国尽下自己的能力,对于那些孤寡老人,还有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天朝会永远地赡养他们。对那些为了天朝流血牺牲的将士家属,天朝也有抚恤。就让咱们一起,用我们的双手去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美好天国吧!”
………【第二十九章将心换心,他不想亏待了他们】………
妇女们走了,尽管她们未必就十分满意,兴许还有一些话并没有完全说出来,不过,杨秀清还是心知肚明。
他把林海丰让到书房里,歪着头瞅了一脸轻松的林海丰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指点着说:“你老弟可是把我放到火盆上烤了。”
“怎么,”林海丰睁大眼睛,故意装做糊涂地说,“王兄不会是说军民分拆的事吧?小弟觉得王兄做的不错啊,这可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这件事情,除了王兄,那是谁也想不到,就更甭说能作到了。我那天也就是随口那么一提,没想到王兄果然是高瞻远瞩,一下就大刀阔斧地动了起来。”
呵呵,你是随口一提,那就是我自己给自己找病了?杨秀清被林海丰那怪样子给气乐了,他赶紧摆摆手,“算了,我是纠缠不过你。”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我调阅了天京的户籍情况,事情是该解决了,而且早解决比晚解决好。可是”他停下脚步,扭头瞅着林海丰,沉吟了一会儿,“可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啊。”
“王兄是说这件事情会涉及到很多人吧?”林海丰端起茶杯,随意地抿了一口。
“是啊,不要说天王他们,就是我自己也是一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同我的亲友们说。”杨秀清坐了下来,轻轻按揉着脸上的刀疤,“当初起事的时候是和大家说有富同享,有难同当,现在得了天下,总不能反悔啊?”
“这怎么是反悔呢?”林海丰笑呵呵地放下茶杯,“有富同享是叫大家不再受满清官府的欺压,都能过上好日子,可不是叫所有人都揣着手坐等现成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再好的日子也只能用双手去创造啊。咱们天朝无处不在显示咱们与满清腐败朝廷的不同,咱们总不能也养一批八旗子弟吧?”
杨秀清默默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林海丰动了动自己的袍领,又开始了最擅长的讲故事。他讲起在另外的那个世界,人们不分尊卑,不分男女,大家同工同酬。不同的岗位,不同的职责,不同的劳动强度,人们会得到不同的相应报酬。政府给大家提供廉价的住房,提供医疗、子女教育等等方面的保障,在为人们解决了后顾之忧的同时,也激励着人们发挥着自己更大的聪明才智,为国家创造更多的财财富
静静地听着听着,杨秀清悟出了其中的道理。是啊,叫那些无所事事的人去从事自己应该做的职业,给他们提供合理的酬劳,精神上没有压迫,经济上有了稳定的收入,不就是一种幸福的生活吗?想到这里,他望着林海丰,会意地笑了。
“不过,咱们现在的情况还有些特殊的地方,也不能操之过急,还是要循序渐进,叫大家的这个地方慢慢转变过来。”林海丰笑着在自己的脑袋上比划了两下。随后,他又认真地瞪大眼睛,看着杨秀清,“王兄,我可没出什么主意啊,别到时候又说是做兄弟的不够意思,故意把王兄朝火坑里推。”
“哈哈哈,没有,没有,是你什么都没说。”杨秀清畅快地笑了起来。
就好象一个好士兵会梦想着有一天能当上元帅一样,做官的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官职越来越大,权力也越来越大的。当然,也许出发点不一样,有些人期望得到的是随着职权而愈来愈多的实际利益,有些人是为了更高地体现自身的价值。
杨秀清是后一种人。他并不崇尚天王洪秀全那“万岁”的称誉,可他愿意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华府、美女应有尽有,没必要攀比佳丽三千,吃穿无忧,没兴趣看金山银海,他只是要想世人展示自己。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要成为彪炳历史的伟大人物。因此,当有人可能给自己带来威胁的时候,一种本能会叫他产生对对方的戒备。对石达开是这样,对林海丰和郑南也是这样。尽管他对林、郑二人的印象不错,他还是利用自己掌控的那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对林海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