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与宗门中联系的术法,对长衍宗的状况一概不知,这种不安定感几乎席卷到他整个人身上,叫他几乎丧失理智。
即便是依靠着秋白赶路,可他却始终合不上眼。他这才刚恢复没多久,这般心力交瘁,叫秋白担忧不已。
若非是顾忌着秋白也需要休息,秋白甚至觉得步惊川恐怕会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长衍宗。可步惊川越是这般焦虑,秋白也越是放心不下——若是再这般下去,用不着与魔修对上,步惊川自己便先会垮掉。
在步惊川再次拒绝秋白让他休息的提议后,秋白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步惊川,你还要冲动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冲动。”步惊川有些木然地应着,“我只是担心我师父他们……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想快些知晓真相而已。”
但秋白一看步惊川这表情,就知道这人嘴里说的没有冲动纯属说着玩。
步惊川压根没将秋白的话听进去,他这么说着,与其说是说给秋白听,不如说是在说给自己听。他此刻脑子里就像是绷紧了一根弦,只消有些外界的什么刺激,便能“啪”地一下断掉。
“你别同我说这些。”秋白强硬道,“你现在需要休息,你已经快三天没合眼了。”
“我知道,但是前面还有不到一天的路,就能回到长衍宗了……”
“回到了又如何?”秋白打断了他的话,“你这般状态,即便回到了长衍宗,你又能做什么?若是遇上魔修,你又该如何?”
步惊川哑然。
若是真的遇上魔修,即便有秋白在身侧,他也不该过度依赖秋白——这也是他很久之前便这么告知自己的。
战斗之中随时会有意外发生,他不能指望秋白保护他一辈子。
“我知道了。”他无言以对,冲动之下,他竟是连这般简单的问题都未看透。
他还想说什么日后独当一面,然而他竟连当下都不能自己把握住。这回还是秋白在他身边,秋白还能提醒他些许,若是日后有一日,秋白不能提醒他,甚至是秋白不在他身边了,他又该如何?
意识到这一点的步惊川心头又久违地涌出一股无力感来。他一直都知晓自己的不足,然而却未能真正改变这般局面,一直以来都让秋白替他操心。
早些时候尚且能说年少不知事,可如今呢?如今年龄不再能作为他冲动行事的借口,他早该独当一面了。这般情况,若非秋白制止,叫他径直回了长衍宗,但凡遇上些许意外,他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对不起。”长久的沉默过后,步惊川忽然开口,“方才是我太过意气用事了些。”
秋白闻言一顿。不论是东泽,还是步惊川,骨子里都是极为倔强的一个人,即便表现得再冷静、再明事理也好,天生的傲慢都叫他们难以信服他人。不止是天生的傲气,更是因为这人死要面子,他从未听他们说过半句道歉的话语——还是用这般可怜巴巴的语气。
这登时叫秋白心中淤积的那一口气散去了大半,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以及谴责,都被他统统吞了回去。
方才的思路被打断,他还未想好继续说些什么,步惊川却朝他这边走近了些许,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见他没有出现反感的神色,步惊川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腰。
步惊川的下颌枕在秋白的肩头,喷洒出来的温热呼吸也落在了秋白耳尖。
“你别生气。”步惊川小声说着,“方才是我不对……是我考虑不周,你别生我的气,我会改。”
他这般小心翼翼,倒叫秋白也有几分无措来,可心中升起的,却是更多的怜惜。
步惊川到如今,堪堪十八周岁而已,距离他的十九岁生辰还有数月。修行之人生命总比一般人要长些,有心动期修为的修士,如无意外,有百余年寿数不成问题,短短十八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段时日,有些修士闭关,短则数年长则百年,十八年,对于修士来说称得上是弹指一挥间。
东泽在遇到他之前,已然独身度过了百年岁月,有这般时光打磨,东泽的见闻与性子自然比步惊川要沉得住气。他不能要求只有十八岁的步惊川能够轻易追得上东泽的步伐。
可是他操之过急了?可如今局势动荡,他心中总是有股隐约的不安定感,若是步惊川不能够独当一面,日后他若是出事……
他不敢再想下去。
秋白先是伸手轻轻拍了拍步惊川的肩,又抚过他的发顶,安抚着手足无措的青年。
“没事,我没有生气。”秋白轻声道,“只是我仍是在担心你罢了。”
步惊川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些许。
“我日后会自己打算好的。”步惊川许诺道,“让你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