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终还是没能等到孔焕回来。孔焕只传了个讯,道他与于任凌有事,便没再露面。
照以往孔焕的性子,若是真的遇上什么事,定是要同步惊川抱怨两句,再惋惜下可惜了那一桌的好菜。然而孔焕却一句没提,秋白看完他的传讯后断言道:“他恐怕不太顺利。”
步惊川笑道:“毕竟还是初出茅庐,加上他自己也神经大条,进展不顺也是正常。”
秋白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二人并未急着回到碧华阁去,只是在这处闲逛起来。
步惊川虽是带队前来的,可他既然将长衍宗的弟子们带到了此处,自然便完成了任务,接下来的时间中,他也不必每日都露面,因此,他有大把空闲同秋白在这处游山玩水。
他行至此处还有些感慨,早年他与秋白的竹屋建在如今的太云门之上,而太云门距离这碧华阁并不远,他们当年自然也是经过了此处的。
当时还是一片荒芜的原野竟是建立起了这座恢宏的城池,规模甚至不比二十八城还要小,叫人不得不感慨这些勤劳的人民。
此处变化之大,他还需要仔细分辨此处的地势,方能将此处认出来。毕竟当年他也是观察过附近山脉的,因此对于山川走势十分熟悉。
步惊川道:“千年过去,这处变化倒是大。”
可即便地面上的变化再大,在这之下的山川河流依旧是千年前他熟悉的那副模样,一如他身边的人。
秋白点了点头,这千年间他也没有经常外出,因此对于此处的变化,他也是一无所知的。他和步惊川一样,也是第一回见到这般剧烈的变化。
步惊川为他指出远方的山脉,“当年我为了藏起你的躯壳,还是用这山川走势做了阵法。世间万物,可能只有山川最为稳固。”
“可是你最后不是……在北斗星城吗?”秋白愣了一下。
他本想说东泽在北斗星城陨落,然而他又不想说出那两个字,因此都将它们略了去。可他知道,步惊川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我很早开始就开始准备这个阵法了。”步惊川道,“差不多……是监兵找上我的时候。”
秋白还是第一次听到步惊川坦白此事,他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为何你现在同我说这些?”
步惊川笑道:“这不是方才受了教,知晓彼此之间都要坦白一些。”
秋白呼吸顿了顿,感觉喉头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你不必如此的。”
“现在是我自己想说。”步惊川道,“你不必自责。”
“我那时候,知晓了你的身份之后,只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能不能将你藏在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步惊川道,“可是那时候,我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若是让你清醒地在空无一人的地方度过千百年,等到我回来——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并且,我也不知道如何在监兵手下保住你。我只知道你是他的兽魂……但你那时候的力量太弱了,在监兵面前,你根本无法保全自己。我害怕你的意识被监兵抹杀,我不能见到那样的事。”步惊川叹了口气,“于是我想,若是能够等到我回来,我能够护住你,那么你便也不会再惧怕监兵。”
“监兵一直执着于将你带回去,因为将你分离于他的血孽无益。相反,这样还会大大地影响到他自己的实力。”
“我为了不让他察觉到你的气息,一直便是计划将你的身体封入我的原身当中,可那样只能封存死物。”
“可是,后来你在阮尤手底下受了那样重的伤,我无法叫你一个人重伤在那地方待这么久……我怕你会出现意外。我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行,但是这样是我当时能够做到的最好的选择。你的躯壳能够在我的原身之中养伤,并且能够承受灵气的千年蕴养,于你有益。”
“所以,后来我便将你的神魂与躯壳剥离,将你的神魂封入金素剑,并让监兵将金素剑送到金秋殿中去。金素剑中有我亲手刻下的防护阵法,监兵自然无法突破那层阵法对你怎么样,更何况,你的实力主要来源于你的躯壳,他对那躯壳毫无感应,自然不敢轻易动你。”
“可我终是让你一个人在那样孤独的地方一个人等了如此之久。”
因此,当秋白同他说“我无法再等下一个这般孤寂的千年”时,他的心都开始抽痛起来。
他终究还是做了他最为不希望做的事,尽管那是处于无奈。
秋白从他身后抱住了他,低声道:“我都知道。”
先前他或许有过恨,有过怨,可这些情绪终究在他弄清楚事情真相后,全部烟消云散。
“神魂剥离需要承受锥心刺骨之痛,更是如同粉身碎骨,神魂被烧灼之感。”秋白低声道,“听说那种痛苦,能够将濒死之人活活疼得跳起,可我当初却没有半分知觉。”
“我更是听人说,若是代人受痛,定将百倍受之,可你怎么从未与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