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轻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道:“昨夜刚到,正在地窖之中关着呢,尉迟大人尽管放心,绝出不了什么差池。”问起公事来,这老掌柜称呼顿改,可谓机灵之极。
那尉迟大人笑道:“啊哈!这样甚好,我今晚便可带他们上路,此去北边还远,路上着实难走呐……”
老掌柜笑了笑,低声道:“的确。北边距此两千里,一路人吃马喂,消耗甚大。我早已吩咐下去了,盘缠路费准备得足足的,十万缗,怎么样?”
尉迟大人听了心满意足,拍拍手道:“老掌柜办事,端地是滴水不漏,怪不得老人家对你信任有加。对了,还不知道这批货成色如何呢?”
老掌柜呵呵一笑,口中赞道:“这一批宝马共有五匹,皆为绝品,从成色看嘛,应当为历年最佳。大人如果有兴趣,我这就把他们带过来让你掌掌眼!”
那尉迟大人一听,不由得搓起手来,口中却道:“罢了,老人家亲点的宝马,我先看了岂不是有些,有些唐突嘛?”
老掌柜听了笑道:“尉迟大人,算了,咱们都是自家兄弟,看看有何不可。保证货物成色,本来就是你职责所在,慢说看一看,就是试一试又何妨?哈哈哈……”
张适之心想,这些人应当是走私西域宝马之人,区区几匹马搞得这么诡秘,实在是有些奇怪。且不理会他们,再听一听再说。
只听得那尉迟大人笑嘻嘻地道:“怎么着,我就按老兄说得,看一看,呃,试一试?”
老掌柜闻言,站起身来,冲窗外一声喊:“孙猴儿,去把那五匹宝马牵来。”
西侧一间房内有人应声,接着便听到似有机括运转之声,一阵卡拉卡拉声之后,便有脚步之声传来,间或有女子低声啜泣的声音。
张适之心中纳闷:不是宝马吗?怎地会是女子之声?还关在地窖之中,究竟是什么勾当,真教人匪夷所思。
不一会儿,便听得屋中的老掌柜道:“老弟,这便是那五匹宝马了,怎么样,可有瞧得上的吗?”
那尉迟大人啧啧赞道:“啊呀呀,着实是绝品啊!看起来比老人家府中的宝马要强得太多了。老吴你这次立了大功啦!”
张适之心中好奇,忍不住溜到门外,顺着门缝往里瞧,一看这才大惊失色。
原来,屋子之中哪有什么宝马,赫然是五个绝色的胡姬,个个身姿绰约,容貌极美,金发碧眼,看起来动人心魄。虽然面色愁苦,但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更加惹人怜爱。
再看背对着房门的两人,一个是矮胖的老者,约莫五六十岁,想必就是吴掌柜。另一个是一个高大男子,看背影瞧不出年纪,大约三十出头,自然就是那所谓的尉迟大人了。
吴掌柜侧向尉迟大人,似乎是在介绍,道:“这几匹宝马来之不易,并非安西送来的,而是在两万里外的大秦国买来的,故而非比寻常。”
尉迟大人奇道:“大秦国?这是什么国家,西方也有秦、魏、晋、楚这样的国号吗?”
吴掌柜摇摇头,耐心地道:“非也,非也。这大秦国乃是西方一个极盛之国,国力之强足以匹敌大食国。当地人自称罗马,别人则称其为拜占庭。”
尉迟大人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愿再深究什么罗马,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那五个大秦女子,痴痴地道:“自称骡马?世间哪有甘为畜生的?怪不得这几个美人万里之遥投奔咱们大唐来了呢,哈哈哈!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吴掌柜想必久与此人打交道,对他脾性甚为了解,也不解释,只是嘿嘿一笑,道:“她们原名叫什么,我亦不晓得,反正是绕口之极。既来了咱们大唐,便须起个汉人名字。好巧不巧,因昨夜才道,所以尚未起名,便请兄弟赐名吧!”
尉迟大人闻言大喜,搓了搓手,道:“既然如此,兄弟便恭敬不如从命吧。从左手边起,第一个呃,我看她体态娇媚,神采丰满,如同春天花蕾含苞待放,便唤作惜春吧。”
吴掌柜装模作样品味了一会儿,赞道:“名副其实,好名字!那第二个呢?”
尉迟大人摆了摆手,道:“看第三个吧,我看她双眼魅惑,令人望之而通体生热,如同烈日映照一般,便叫做盛夏吧。”
吴掌柜依旧拍手称赞,继续请这尉迟大人赐名。
他看着第四名胡姬,琢磨半天方道:“看这胡姬金发飘飘,岂不是正如那长安城外万亩良田的麦浪吗?依我看,叫作艳秋最佳。”
张适之心想,这尉迟大人倒是有些才学,只可惜没用到正途上,满脑子蝇营狗苟、声色犬马,接下来可要看他做些什么。
这时,那尉迟大人又开始为第五名胡姬起名字,沉吟良久才道:“这胡姬品相极佳,通体雪白,不,比那白雪还白,明晃晃如同冷月寒霜一般,叫作静冬最合适不过了。”
吴掌柜自然又是一番阿谀之词,一同马屁过后才悄声问道:“老弟,还有第二个胡姬,你尚未命名,索性一并起了名吧。”
那尉迟大人却不慌不忙,饮了桌上的一杯香茶,才道:“哦?我记得你适才说这一批一共只有四匹宝马,我已分别以春夏秋冬命名之,怎么会漏一个呢?”说罢,挥了挥衣袖,直勾勾地盯着适才没有起名的第二位胡姬。
吴掌柜这才恍然大悟,轻轻摆了摆手,从边上套间内走出一个伙计,想必就是孙猴儿,牵着那春夏秋冬四个胡姬,回到了隔壁地窖之中。
吴掌柜这才笑眯眯地道:“这个简单。这批货一共只有四个,现均已入库。既然这样,老哥哥就先忙去了,不打扰兄弟雅兴。”
张适之再看这剩下的胡姬,只见她天生丽质,姿色绝伦,是五个胡姬之中最为艳丽的一个。原来这尉迟大人起了色心,妄图利用手中权势,贪占这个胡姬。
正在这时,那吴掌柜往门口走来,边走边嘟囔道:“奇了怪了,怎么这王狗儿这么不顶事,都一顿饭的功夫了,宰个瘦马还如此拖沓?我非抽他几鞭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