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遍又一遍地写着,不去思考如何下笔、如何运势,用简体和这个世界使用的繁体穿插着乱写一通。
她帮大公子收拾书房时常常会偷偷翻他的书,她在害怕,有些字她看着开始觉得陌生了,她害怕太久不去阅读、不去思考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和行尸走肉,她的记忆也有点模糊,有些繁体她已经记不清它的简体什么了。
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字,纪杏忍不住滴下两滴泪,直到昨天被柳月白欺负,她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她突然想明白自己要什么了她想离开这儿,她想要能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教你写字吧。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缓慢、有优雅韵律的男声。
纪杏倏然起身回头。
柳镜菡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他只是那样站着,纪杏感觉就被云端俯视一样。他穿一件样式古朴的青色简衣,身材硕长,皮肤白皙,眉目疏朗,通身气质干净得一尘不染,有少年的纯净,也自有一种疏离,就好像他天生就该是这样的。
天还没完全亮,朦胧的天色将他的脸衬得越发光泽如玉,一双眼睛黑如点漆,里面永远是幽深平静的。
纪杏抬起一张泪眼迷蒙的茫然小脸,看到他那清浅干净的笑容,才恍然明白,大公子是觉得自己求学若渴才蹲在这里痛苦流涕的啊!
见柳镜菡细细去瞧她在地上写的字,纪杏慌乱地用树枝划拉地上,依旧看到那抹浅笑,纪杏才觉得自己手忙脚乱的样子有点丢人,赶忙丢了树枝用袖子胡乱抹泪来掩饰自己的脸红。
柳镜菡继续道:你果然是个好学的,早早同我说便可,自己蹲在这里做什么?
他就像没看到纪杏的狼狈样子,一如既往地用平淡稳重的声音说话,这时间府里请不来教书先生,你即有底子,我平时余下的时间教你几个字,也够你学的。
纪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嘴角的笑容忍不住越扯越大。
柳镜菡看到她的傻样子,微微一笑便走了。
纪杏站在原地,心里又惊又喜,她想不到大公子肯提点她写字,她终于能有正大光明读书的机会了。原主据说是在村子里上过几年学的,后来和其他姑娘一样,识得几个字和能认数就算足够了。在这样的府里,有不少管事丫头是认字的,或是有得了主子青睐得的,每过几年会足了认数就特地请来教书先生来教教这些潜力股。
大公子早上是要习武健身的,后院花圃与后山练场较近,往常他不从这走,巧的是今天走了这条路么思绪间,天已泛白。纪杏离开后花圃,只觉脚步轻盈。
杏儿,病完全好了么?
是与纪杏同房住的巧璎,她一张圆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去年调到大公子内房当值。现在早上要去当值,见纪杏回来,知道她病好,刚好拉着她一起去,你可算好了,我替你值班的这两日,收拾书房时候把那些书啊归放到柜子上可麻烦死我了,也就只有你细心,情愿一个人在那儿守那么久
纪杏神色微滞,她知道巧璎说的是什么意思。做下人要确保能过上好日子,当然要往最有话语权的人身边凑,她在书房侍奉,虽说是半个书童,其实还是个端茶倒水的外房小丫头,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工作。
巧璎去年阴差阳错地近身侍奉,也算是在权利中心了,有花枝她们在,想必是孤军奋战,她是希望同住的纪杏进去内房互相有个照应的。纪杏不免掬一把辛酸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怎么到了这儿还要搞职场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