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尔心想,也许我是找死。他点燃一根烟,站在那儿一边抽着,一边等领班把沉重的放大屏和配套的操作系统及电源统统搬进他家安顿好。他耸耸肩,心想,我真是找死。
“有什么问题吗,普尔先生?”领班费力地装好放大屏后,站起身来,“那场事故一定让您心有余悸吧?”
“是的。”普尔轻声说道,严肃地站在那儿等领班离开。
经过仪器的放大,磁带在屏幕上看起来有些不同:它是一卷打了无数小孔的宽带子。正如我所料,普尔想。通过无孔槽记录信息,而不是铁氧化物层上的电荷。
通过放大屏他才发现,这卷磁带正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转动着。转动保持匀速,以肉眼难以发现的速度向扫描仪递送磁带。
他心想,看来它的工作原理和自动弹奏钢琴一样,利用卡片和穿洞的乐谱,无孔的地方表示“否定”,有孔的地方表示“肯定”。如何验证呢?
显然,可以先填上一些小孔试试。
他测量了放带轴上剩下的磁带长度,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算出磁带的传送速度,得到一个数字。如果在暴露在外面的这段磁带上动些手脚,那么,再过五到七个小时,他的改动就会见效。也就是说,他能把几小时后他要接收到的刺激覆盖掉。
他用一把微型刷将一大块磁带表面刷上不透明的油漆——当然,只是相对大块。油漆也是在微型工具箱里找到的。他想,这样我就抹掉了约半小时的刺激。起码覆盖了一千个小孔。
现在就可以乖乖地等着看六小时后他的世界会有什么变化了。
五个半小时后,他来到曼哈顿一家名叫克拉克特的高级酒吧,和唐斯曼一起喝两口。
“你的气色不大好。”唐斯曼说。
“的确是。”普尔说道。他喝干杯子里的苏格兰酸饮,又叫了一杯。
“是因为车祸吗?”
“在某种程度上,是的。”
唐斯曼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关于你自己的秘密?”
普尔抬起头,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看着他。“所以你都知道。”
“是的,”唐斯曼说,“我知道应该叫你普尔,而不是普尔先生。但是我仍然乐意称呼你为普尔先生,而且我会一直这样叫下去。”
“你多久前知道的?”普尔问。
“自从你接管我们公司,我就被告知三星公司的真正老板在普罗克斯星系。他们想让一个受控于他们的电子蚂蚁来掌管三星。他们需要一个既聪明又有说服力的——”
“三星真正的老板——”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不是分散在各地的两千名持股人吗?”
“马尔维斯·贝和她丈夫俄尔南住在普罗克斯四号星球上,他们持有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投票权股票。从公司创立开始一直如此。”
“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不让我告诉你。他们要你以为是你自己在发号施令。我在从旁协助。其实我只是在传达贝氏夫妇的命令。”
“我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傀儡。”普尔说道。
“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唐斯曼点点头说,“但是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普尔先生,没有变化。”
这时,远处的部分墙面突然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邻桌的几个人,还有——
透过酒吧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纽约的天际线也慢慢淡出了他的视野。
唐斯曼见他脸色很怪,便问:“怎么了?”
普尔沙哑地说道:“看看周围。你没发现什么变化吗?”
唐斯曼环顾四周,说:“没有啊。什么样的变化?”
“你看得见天际线吗?”
“当然,虽然有点雾蒙蒙的。灯光闪烁……”
“我知道了。”普尔说。他猜得没错。每一个被他覆盖起来的小孔,都代表着他对真实世界中某个物体的感知。他站起身来,说:“唐斯曼,我先走了。我要回家,手头有些事情。晚安。”他大步走出酒吧,来到大街上,寻找出租车的身影。
一辆都没有。
他心想,连这些都没了。不知道还有什么被我涂起来了。妓女?鲜花?监狱?
这时,他看见唐斯曼的飞车停在酒吧的停车场里。我就开那个吧,他想。反正唐斯曼的世界里还有的士,他待会儿打的就好。而且这是公司的车,我有钥匙。
不一会儿,他就升到了空中,往公寓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