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看中此地的水田了。”
“是。”
“那哥哥再弄点红薯苗,跟稻种一个时节播种,它高产且耐饥。”邵明姮将他送到车前,还有点不放心。
宋元正笑:“都是军中挑出来的,个个身强体健。”
一眼看去,他们都做商贩装扮,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赶着马车,手臂遒劲有力,面庞黢黑油亮,冲她不约而同说道。
“邵娘子放心,保准将邵大人平安带回。”
邵明姮再三道谢,看着马车渐渐向南驶离。
她圈了一块地,如今养着鸡鸭鹅等家禽,还有几只兔子,羔羊,原还想养牛马,但是那会儿草木不丰,根本无力囤积。
旁边院里有个胖嘟嘟的女娃娃,经常挂在墙头看她院里的动物,有时跟着叫几嗓子,看见邵明姮,便摆摆肉嘟嘟的小手甜甜一笑,唤她:“姮姐姐。”
久而久之,邵明姮便与他家相熟,知道小女娃叫苗苗,今年六岁了。爹娘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户,本来有几亩地,但都因战乱毁了,入春后去地里翻土查看,只剩三成麦种活下来。
涿州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比比皆是,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吃食上很是节俭。
“姮姐姐,我写的对吗?”苗苗举起树枝,拉着邵明姮的胳膊走到羊圈前,地上歪歪扭扭一个大字,是她教给苗苗的“羊”。
“这里多了一横,要擦掉,苗苗真聪明,只说了一遍就会了。”
苗苗咧嘴就笑,跟着又写了几个。
葛生背着篓子回来,看见苗苗又去了隔壁院子,二话不说匀了一半草料过去,嘿嘿一笑:“我们苗苗给姑娘添麻烦了。”
苗苗垫着小脚跑回去,葛生一把抱起来,亲在她腮上,苗苗的小肚圆滚滚的,一看便知又蹭饭了,每回都是如此,闻到香味便爬上墙头,小嘴甜的叫人忍不住心疼。
“不麻烦的。”邵明姮也道了谢,正愁没人上山割草,葛生力气大,又踏实,和朱大嫂过的虽紧巴,但知道感恩。
“葛大哥,怎么不送苗苗去读书?”
葛生一愣:“咱这儿读书人本就少,也只是富贵人家小郎君能请得起先生,上的了书院,寻常庄户家哪里有机会进书馆,更别说女娃娃。”
邵明姮在这儿已经住了数月,周边几条街巷的男娃娃女娃娃加起来有几十个,都锁在家里帮忙干活,几乎没有机会做旁的事。
她跟哥哥骑马逡巡过涿州,甚至是相邻县城,范阳大乱后,百业待兴,儒学更是凋零衰落,原本就不多的书院半数在战争时损坏,如今残存的几家,虽说已经开始授课,但也只家中富裕者能进的去,且还只有男娃娃。
邵明姮夜里开始整理思绪,越想越觉得可行,遂计划誊于纸上,一鼓作气写了数十页。
翌日,她特意去问葛生和朱大嫂,问他们愿不愿意让苗苗读书。
葛生看向朱大嫂,朱大嫂看向葛生,“姮姑娘,我们自然愿意,可哪有书院接收,即便接收了,我们也付不起束脩啊。”
苗苗靠在朱大嫂身上,稚嫩的眼中充满期许,嗓音黏糯:“我想读。”
朱大嫂拍拍她的小脸,“娘也想叫你认字啊。”
邵明姮说办就办,当日便去县衙周边找了间废旧学堂,雇了几个伙计打扫布置,又找县尉帮忙七拼八凑弄了几十张旧桌案,因为天暖和,便先将授课地点选在空旷的前堂,两侧垂下卷帘便能隔开视线。
地方宽敞,气流通畅。
葛生看着隔壁院里的牛羊,鸡鸭鹅,眼睛睁的雪亮:“姮姑娘,你要将这些交给我?”
“葛大哥,这些家禽不能吃,便先养着,千万别叫人偷走炖了。”邵明姮嘱咐,“我想着过些日子能生小崽子,多少也算希望,你比我能干,又肯吃苦,我每月给你一两银子,你若养的好,还可以再加。”
“不不。。”葛生连忙摆手,觉得钱太多,有点不好意思,“你不给钱都成,我顺手就能喂了,况且你还要教苗苗读书认字,我本就没给钱,哪还能收您的银子。”
朱大嫂也摇头。
邵明姮却铁了心,“那不一样,总之若到了秋日这院里的牲畜能翻一倍,我便给你长到每月二两银子。入冬再去买上一些种畜,到时换个水美草丰的地方,圈出一片饲养棚子,这事便全权交给葛大哥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