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风消云散,一嘴油腻,左手顺手一抹,一盅冷水下肚,林老叶感到自己的肚皮饱了,便拉上门,哼哼叽叽,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一路狗吠,
一路无人。
太阳明晃晃的,八月底九月初,枫桥镇的太阳有些烤人了。一般这个时候,林老叶有几个去处,一是镇南端的烟花巷,一溜儿显眼儿的红灯笼挑着,一溜儿的年轻女子,腰间卡掖着绢巾,倚门斜着眼睛与行人调笑。
一是散散落落闹哄哄的麻将馆。
一是几个大户人家。
再就是枫桥镇最大的赌场,阿桂工作的地方。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腰包,林老叶便径直朝阿桂的赌场晃去。人道情场无父子,赌场无兄弟。
进了赌场的林老叶和女儿,
形同路人,互不搭理。
嗜赌如命手气却出奇背的林老叶,多次因付不出钱,当场被对方打得头破血流甚至死去活来,担任场内纪律护卫的阿桂都视而不见,暗命姚少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把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痦爹拖出,扔在场外了事儿。
可饶是这样,
林老叶也是赌场常客。
因为在他心中,赌场就是自己亲女儿,至于阿桂呢,好像没有更好。可是,当林老叶晃晃悠悠来到赌场正在跨进去时,一只手拦住了他。
林老叶有些惊异,
抬抬头开口便骂。
“搞七捻三(搞什么东西啊),不认识本穷爷了的呀?”姚少冷冷一瘪嘴巴:“滚一边儿去,这儿没你事儿。”见是女儿的副手,更兼他知道这厮正在追求阿桂,林老叶来了劲儿:“猪头三(什么也不懂,拎勿清),让开,穷爷要进去。”
姚少冷笑笑,
“老板新规矩,来者先亮梢(钱),亮的呀!”
包老板,此时正站在场地一侧,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阿桂呢,则带着几个少年少女,在赌场里警惕的巡游着。当然罗,这可是明显的谎言,天下赌场自有之时起,就从没有过这样的规矩。
林老叶怒了,
袖子一挽,骂骂咧咧。
“狗挫(多骂男人),搞七捻三(搞什么东西啊),系系特算哉(死了算了),”其实,他穿的是无袖短破衫,无袖可挽,不过是痦子们下意识的动作而己,骂呢,也照例都是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
一般这时候,
抖了威风的对方,也就见好就收,闪到一边儿。
可今天怪了,姚少没有像往常一样,闪到一边儿,而是冷冷的问:“你骂我,找死的呀?”话音未落,一拳挥出,单薄如纸的林老叶便飞了出去。
眼见得撞在墙头上的林老叶,
脑袋上的小洞血流如注,手脚一抽一抽的,全身颤动不得活了。
可没人正眼儿瞧一下他,更无人上前扶起抢救,满眼是或狂放或沮丧的赌徒,满耳是荷官发牌的甜腻么喝,就连阿桂也目不转睛,带着队伍尽职尽责的巡逻着……
在这个地方,这个叫赌场的地方。
死个赌徒,连只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