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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2页)

随着火苗从浇了油的松枝上蹿起来,他能感觉到跑满了烟火的烟囱此刻正在颤巍巍地晃动,那股精神气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被带回了宽广的大漠、巨蛇般的长河、开采过的金矿、满载的帆船、那风顶浪尖上晃动的桅杆,游遍世界的船只带回了这个地球上的精华,热烘烘的热带船舱里挤满了醉人的非洲朗姆酒、糖浆、柏油、快熟的番石榴、香蕉、蜜橘、菠萝,便宜丰美,取之不尽,如同懒洋洋的赤道大地和那儿的女人们一样。他带回的还有那些州的美名:路易斯安那、得克萨斯、亚利桑那、科罗拉多、加利福尼亚。魔鬼附身的沙漠,千年的古树,树中甚至可以开出隧道来让汽车通过,山顶水雾中无声地直泻而下的瀑布,沸腾的湖水伴着大地有规律的悸动,直冲云天。大峡谷怀抱的峭壁上久经冲刷拍打,形成海浪般的图案,千变万化,巧夺天工,阳光下五彩缤纷,动人心魄。

伊丽莎仍在激动之中,她跟在甘特后面进了客厅,冻裂的手戴着手套放在胸前,她此时已能开口说话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天使望故乡》 第七节(6)

“我昨天晚上还跟史迪夫说来着,‘我敢保证你爸随时会钻出来。’我有这个感觉,不知道这叫什么。”说着这神话传奇般的一段话,她的脸也瘪了下去。“不过想起来也真够怪的,前两天我在加利特的小店里买东西,就是香草精啊,苏打啊,还有一磅咖啡啊什么的,正碰上埃莱克·卡特走过来。他问我:‘甘特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我可能有活要他做哩。’‘怎么啦,埃莱克?’我说,‘照我看,甭指望他4月份以前回来。’嗨,你说怎么着,先生,我刚从店里出来——我当时一定是在想什么别的事,因为我记得埃玛·埃德里奇从身边过去,还跟我打了招呼。我等她走过去好远了才想起来要答应人家一声。我就扯大嗓门对她喊着说:‘埃玛!’就那么一刹那,我觉得就像现在站在你面前一样那么有把握,我说:‘你知道吗?甘特先生这会儿已经上路回家了。’”

上帝呀,甘特心想,又开始了。

她的记忆像一条大章鱼,在各种事件构成的海底游动着,随意却又不遗不漏地寻进每一个海洞、每一个海坑、每一股潜流、每一道港湾,全身心地回忆着做过的每一件事、经历过的每一种感觉、脑子里闪过的每一个念头,十足一副潘兰家特有的认真劲儿。好像太阳是为他们而闪耀、而落山,雨是为他们而降下,人来车往,生死存亡,都是以潘兰家为核心,以潘兰家为楷模,以潘兰家为终极目的似的。

他一边往火上加着大块闪亮的煤,一边自语着,整理铺排自己的篇章,精裁细剪,语言优美。

是的,铁路货场的屋檐下堆着成垛的发了霉的棉花;南方松林平原那诱人的气息弥散在棕色的霞光里,只有一排排笔直挺立的光树干将霞光划破,一个女人纤巧地撩起裙子,露出白嫩的腿,爬上运河街的马车(那是个法国女人或者是克罗勒人吧)。一只粉臂弯过来拉上窗帘,法兰西橄榄色的面孔在窗里闪烁。出去时火车上睡在他上铺的那个乔治亚医生的太太,那深不可测、鱼儿丰富、慵懒涌动的蓝色的太平洋。还有那条大河,那条吸收了一切、吸进了整个大陆的黄蛇,缓慢地向前蠕动。他自己的生命就像这条大河,带着丰厚的积淀,不断吸收新的成分,向前推进着,生活给了它无限的活力,使它更富有生机。而他这条有着与河流一样伟大目标的生命,现在倾注进了家庭的港湾。这里是他最丰盈的天堂,干枯有结的藤条围着他的房子绕了三圈,肥沃的土地为他产出了丰满的果实与芬芳的百花。屋里,炉火正猛烈地烧着。

“早饭弄什么了?”他问伊丽莎。

“这个,”她应道,撅起嘴想了一下,“弄点鸡蛋吃好吗?”

“行。放一些腌肉,再加点香肠。”

他大步穿过餐厅,来到客厅里。

“史迪夫!本!卢克!你们这帮小混蛋!”他大吼道,“起来!”

楼上三双脚几乎同时敲到地板上。

“爸爸回来啦!”他们尖叫着。

邓肯先生此刻正细心地往刚出炉的面包上抹牛油,他从窗帘缝里向下瞅了一眼,看见甘特家的烟囱里又冒出了浓厚的炊烟。

“他回来啦。”他满意地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做油漆行当的塔金顿家也看到了这边的变化,“W.O.回来了。”

他就这么回来了——这个一路向西追寻、远游的甘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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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望故乡》 第八节(1)

这时候的尤金,已开始在无边无际的感觉的草地上任意驰骋。他的感觉器官发育得非常完美,只要触到任何一件事物,整个相关的背景,包括颜色、温度、气味、声音、口感等,都立刻随之呈现。所以后来,当他闻到暖融融的蒲公英的气息时,思绪就会回到春天长满绿草的河岸上,某一天,坐在某一个地方,那嫩叶细细的摩擦声,或是轻轻的翻书声,那蜜橘的异国口味,咬一口大苹果时那种冬日的滋味。或者,一拿起《格利佛游记》,就似乎回到了3月里刮风的一天,乍暖还寒的日子,那大地化冻的滴水和土地的气味,炉边烤火的那份感觉。

为了挣脱家庭的藩篱,他已经取得了第一次胜利——年纪还不到6岁,由于自己一再坚持,他开始上学去了。伊丽莎并不愿意他去的。但是,他唯一的好伙伴、比他大一岁的迈克斯·埃塞克要去上学了。他心里着急,害怕自己一个人会太孤单。她告诉他不行。她觉得,学校会把维系着她母子俩的绳套慢慢地松开,最后彻底散掉。可是,9月的一天早晨,当她瞧着他狡猾地溜出大门,拼命跑到街口,与等在那里的小伙伴会合时,她却没做任何事情去把他拉回来。她心里紧绷的一根弦一下子断了,她记得他紧张地一路回头张望的样子。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可她不是为自己而哭泣,是为儿子。儿子生下来的那一刻,她曾经仔细看过他那双黑眼睛,她在那里面看到的是一种永远摆脱不了的阴云。她知道,那是两只远不可及又深不可测的孤独之井。她知道,自己这黑暗的腹腔里孕育出了一个陌生人。他这一生注定要失去对永恒的沟通,失去与自己世界里鬼魂的交流,失去与自家常客的交流,也不会和自己交流,甚至孤立于整个世界。噢,失落啊。

哥哥姐姐们都忙着应付各自成长中的烦恼,顾不过来操他的心。他比最小的哥哥卢克还小6岁,可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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