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抿嘴,支支吾吾。“这些不重要,到时候再谈吧。”
“大一新生报道九月初,我要住院三个月,也正好对上九月初。所谓到时候再谈,你想打什么时候再谈?”单远思严厉地质问。
“当、当然是爸爸好的时候。”
“我的腿,这辈子无法恢复到正常人状态。你的人生和前途,也不在这里,长乐你年纪还小,不要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才不会后悔!对我来说,爸爸才是一切。”
听了儿子的话,单远思脸色沉了下来。单长乐内心莫名一慌,急忙道:“爸爸需要照顾,不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的。”
单远思看着他不语,单长乐内心难受,不明白怎么了。以至于,一整天小心翼翼,生怕惹父亲生气。
晚上早早地把儿子打发去休息。单远思提着打石膏的腿放到床下,人扶着床边,撑着身体刚站起,下一刻重重摔在地上。
“远思!”刚进门的董覆,急忙把人扶起坐到床上。
疼得额冒冷汗的人,仰起头对他露出苍白的笑容:“我就是个废物,不仅拖累儿子,连独自上厕所也办不到。”
“你现在还在恢复中,不要折腾自己。”董覆心疼地说,然后去厕所把尿盆拿出来。他刚放下,单远思右脚一踹,“哐啷”一下把尿盆踹到墙边。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单亲爸爸冷冷地说。
但董覆还是抱起他去厕所。埋头进对方怀里,单远思痛苦地掉眼泪。
无法接受左小腿会残疾的事实,更难以接受儿子的选择。他的人生,一团糟糕,内心只有无尽的焦虑与绝望感。
董覆知道他心里状态不好,即使成为发泄情绪的对象,也不会真正离开。
远思无法离开他和长乐。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会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他为远思擦拭脸颊结束,要继续给他擦拭手臂时,对方却缩到身后,把手藏了起来。他强硬拿过他的手,把袖子撸起来,却看到了手臂上抓出的斑驳伤痕。这些伤,很深,还有血迹。
“只是手臂有点痒。”说完,单远思把袖子放下来。
看着他,董覆久久地握着那双手。
次日,他找来心理医生和单远思对话。谈话结束,病房外,心理医生告知,病人有着严重的抑郁症,会有自残和自杀倾向,所以要注意病人的行为和陪伴。药物的话,会让护士送过来。但要小心病人会偷偷扔掉。
“严重疾病、车祸后遗症、孕妇产后都会产生抑郁症。家属要细心陪伴在身边,慢慢地症状才会好转。”
听了心理医生的话,单长乐犹如掉进了冰窟窿一般。虽然感觉得到爸爸情绪不稳定,但却没想过会是抑郁症。
对悲伤而脆弱的爱人,董覆想要时时刻刻地陪伴在身边。?
一整天,陪伴父亲身边,单长乐不敢离开半步,更不敢提起刺激性话题。
“爸爸,你看喵喵。”递过手机,他点开视频。
视频里,有他、戴着围裙做饭的父亲和蹭在脚边讨吃的猫咪。被缠不过的大人,破例给猫咪一块肉,得逞的猫咪马上吃掉。
“它就和你一样。”对着手机拍摄方向,单远思笑着说。
“我才不是馋嘴的小猫咪呢。”视频里,传来他的话。
“你就是我的馋嘴小猫咪。”单远思含笑说。下一刻,镜头对着他跑过来,他撒娇说道,“除非爸爸能喂我一块排骨。”
用筷子夹起一块香酥排骨送到儿子嘴边,对方配合地“喵喵”叫了两声,一口咬住排骨,美味地吃掉。
看着视频里的过往,单远思一笑,但神情又黯然下来。
暗骂了自己一声,单长乐急忙切换到视频,和父亲看电影。
额头上的绷带拆掉后,眼下,只有左腿上的石膏,让他觉得碍眼。看着冒出胡渣的男人给他擦拭上半身。他抓住对方的手说:“今晚在床上好好休息吧。”
在他深沉入睡时,董覆睁着眼睛,守在床边到天亮。这个男人,白天还有公务在身,便压缩自己的睡眠时间。
成为对方累赘的自己,只感到极其难受。
董覆低声说了一声“好”。
在为他擦拭好身体,穿好睡衣,董覆躺倒右侧,人轻轻地拥着他说了一声“晚安”,不一会,沉沉地睡去。
平躺着的人,小心翼翼地握着对方手臂,眼睛看着天花板,无声地流泪。
无法在儿子面前哭泣,却只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发脾气和落泪,就像个软弱无能、一无是处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