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孟离蜷缩着身子坐在边上想着已经睡着了的裴珍珠说的话,心里不禁泛起疑惑: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上京城城楼上矗立着的一盏盏宫灯,彷如一颗颗闪亮的星宿落到了远方的平原上。延绵不断的山脉遥望着那座装满了星宿的城池,漫山遍野的植被,就像一件披挂在肩头的蓑衣般随着掠过的疾风摇晃并发出唰唰的声响。
一头鬃毛黑亮獠牙凸出的野猪追着一只野兔穿过密密麻麻,错综复杂地纠结在一起的藤蔓向着断坡一路狂奔。它的双瞳微微泛着红光,尖尖的嘴下涎滴着拉丝的唾液,一层层白色泡沫则挂在嘴角,每往前奔跑一步便被顶破的风将唾液与泡沫扯到身后被糟蹋了的植被跟藤蔓上。红色的微光就像是它眼里熄不掉的执念,等追到断崖处时使它又学着被自己追赶的野兔那般来了个纵身一跃,最后一头栽进了断崖下泛着寒气的寒潭里。
“你这笨东西,是赶着来给我们加菜了吗?”
话音落下几声粗莽的笑声传来,接着又是一声跳入水中的“噗通”声和不断划水的“哗哗”声。
沿着那崖边还在摇晃的藤蔓往下看去,只见寒潭边上的峭壁石缝间插着几支火把,头顶上绾着一个小发髻头尖额窄模样粗犷的蛮三刀,正赤膊从寒潭里将那头不知是死还是晕过去了的野猪往边上推着。
峭壁下的夹缝就像一张大张的嘴,水滴沿着垂在上方如门齿般的钟乳石上滴落到寒潭里,下方密布在寒潭边的钟乳石石柱则像用来包住舌头的一排排尖细的下齿。
坐在火堆旁穿着一袭黑色锦衣的司马腾空看着水里的蛮三刀将野猪推上来,随后注视着野猪头笑了笑道:“这畜牲的牙不错,你们弄的时候把它给我留下。”
“是,大人。”水里的蛮三刀用那与他的身板一般蛮实的声音回应道。
水里的蛮三刀刚把野猪推上来,一旁负责炊事的唐鹰便迫不及待地跑去一旁把自己的切肉刀拿来,唰一下就给野猪放了血。
血水从野猪脖颈上的洞里,哗啦啦地流入寒潭里不一会儿就染红了一大片寒潭。
“大人都到此处了,为何不再多走几步直接进城啊?”
就在司马腾空看着唐鹰和蛮三刀解剖野猪之际,只听从一旁的石壁后传来一声阴沉沉的问话。
司马腾空侧目往石壁旁的泥道看去,只见那用长长的发簪将一头齐腰长发束起一半,穿着一身素白衣衫的内廷阅事方怜缓缓地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司马腾空故作惊讶地地笑了笑道:“哟,原来方掌柜啊!你这深更半夜的跑到山里头来,难道就不怕哪位捉妖拿鬼的大师把你给打回原形去了吗?”
“大人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样。”方怜用宽大的袖摆遮住脸颊,微微掀起一小角好似闺阁中的羞怯女子一般偷偷地瞥了一眼司马腾空说道。
“方掌柜堂堂七尺男儿,但这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阴气,这叫谁看了不迷糊?”素来就不喜欢方怜的司马腾空望着对方,一脸嘲笑的讥讽道。
司马腾空话音刚落,一旁蹲着剥刮野猪的唐鹰,更是将一整张野猪皮扯了下来直接扔到方怜脚边。
方怜看了看瞪着自己的唐鹰和蛮三刀,接着不恼不怒的低眉看了看溅到裙面上的血污和泥水。最后才慢慢看向讥笑完自己后又再次面无表情的司马腾空,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笑了笑说:“大人先别忙着嫌弃我,毕竟我可是冒着被人灭口的风险来与您说件大事的。”
司马腾空看了看方怜,又看向手里握紧刀盯着其的唐鹰温和地道:“你们去把肉都弄弄干净,可别让我们方掌柜待会儿空手而归。”
蹲在一旁的蛮三刀狠狠地瞪了方怜一眼,随后起身拖着被唐鹰剥了皮的野猪往一旁走了去。
“都多少年了,大人身边还只是他们二人,你们之间的这份感情真是叫人看了好生羡慕啊!”方怜看了看拖着野猪离开的蛮三刀和唐鹰,又注视着司马腾空一脸稀罕地道。
“这天马上就要亮了,方掌柜还是抓紧时间有事说事吧!”司马腾空望着方怜冷声提醒道。
司马腾空话说完,方怜好似很害羞地捂嘴笑了一声,接着细声说道:“大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快人快语,那我便直说了。”
借着地上火堆的光亮,这原本黑漆漆的地方也变得又暖又亮起来。只见方怜缓步走到司马腾空跟前,火光落印在他素白的衣衫上,就像是用水墨在上面浅浅地拉了几笔。
“不知大人还记得多年前被先帝诛杀的方氏一族吗?”
“你是说靖王的恩师方相爷?”司马腾空注视着方怜皱眉问。
“对,就是方逸。”方怜笑了笑回应。
“方逸……”司马腾空注视着方怜冷笑了一下继续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方相爷应该算是方掌柜的祖父吧!”
“我不过是他为了收买民心而收养的难民罢了,当年若不是我发现了通敌的罪证。我也得像那些被他的伪善欺骗了的百姓一样,为了他而向先帝发起万人血书。”方怜注视着用鄙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司马腾空,一派大义灭亲的模样说道。
司马腾空注视着方怜冷冷地笑了笑说:“对啊,我听说当年方相爷就是因为你拿出的通敌罪证,所以才全族被诛连的。”
方怜望着司马腾空笑了笑殷勤道:“我也是因为举报有功才未被牵连,我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眼下我又得了一情报,还请大人能替我将这份忠心表给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