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秦衫跟那个人在香港认识,对方是海龟,从一夜情开始纠结,到爱上她,再到要求负责。事情到了今天,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我也没兴趣过问。而且事关秦衫的隐私,我一个外人,并不方便询问太多。”
我垂眸。从开始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耐心对我解释。
“我跟秦衫认识十年,义父认她做女儿,然后她、我、斐阁在美国几乎朝夕相处,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早就该有了,又何必等到今天?而且,你伶牙俐齿的,她已经对我承认,从开始起,就从来没从你身上占到过便宜。”他翻身朝我,微带调侃地,“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居然要跟我这样令你讨厌的人厮守50年。”
我想起在别墅那晚曾对秦衫夸下的海口,不由脸一红。
联想起这份大可研究的匿名信和照片,我是不是给那个叫秦衫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可怕阴险女人给一不做二不休地算计了?!
既然无望,何必不忘。
她倒是如假包换的职业女性,聪明想得开,不作无谓的拘泥。
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
眼前的这个人,正心照不宣地拉近我:“龙太太,其实完全不用等上50年,”他一本正经地,“此刻,现在,你就有大把时间酝酿情绪向我倾诉衷肠。”
我恼羞,死命抽出手:“睡吧睡吧,明天我还……”
……
……
选择性耳聋啊选择性耳聋,发明这个词的大师,我由衷佩服你!
很久之后,我昏昏欲睡,听到他无比清晰地:“桑筱,答应我一件事。”
“嗯?”我迷迷糊糊,点头如捣蒜。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以什么身份,都不要跟何言青见面。”
“……”我已经听不清,昏昏然倦极睡去。
第22章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书上教过,课堂中念过,电视里看过,只是我阅历有限,所知甚少。
一日下午,我在杂志社忙碌。阿菲倒追帅哥成功,心花怒放跟未婚夫跳槽自创家业,第一美女范遥嫁得如意郎君,回家洗手做羹汤去了,杂志社里来来去去,新旧更替,唯有我跟黄晓慧仍然坚守,我是她副手,从创意策划,稿源组织,到新闻采编,再到最终编辑,人手紧,我俩只好赤膊上阵。
“桑筱,那几期专门采写城市里钢镚中讨生活的小人物连载太受欢迎了,快想想快想想,我们下面还可以挖掘出什么?”
“桑筱,快,车在门口!”
“桑筱,今天是怎么了?磨磨蹭蹭干什么?!”
……
我相信,任何未婚男子看到我俩在办公室里的不堪形象,都会从此对媒体从业女性避之三舍。
这天,我在办公室里忙碌着,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惶急地:“你……”我抬眼,看到一张憔悴不堪的脸,一双眼,满满的泪和痛。是她。她一把扯住我往外跑,我微微不耐地挣扎停下:“你还没说什么事。”
她转身看我,定定地,充满悲哀地:“龙太太,你认为我找你,还会有什么事?”
我几乎不能相信,这会是我的父亲俞澄邦。深凹的眼窝,青紫的脸庞,瘦得仿佛皮包骨。他紧闭双目,躺在病床上,仿佛一个纸人,随时有可能消失。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沉默的少年。我这才看出来,这个长高了不少的男孩,竟然就是龙斐陌深夜在那个街头救过的那一个。几年不见,他好像跟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男孩子判若两人。我记得他那晚忧郁倔犟略带恨意的眼神。
我转身,有些诧异地:“你们不是去澳洲了吗?”
她低头,半晌之后:“我们已经回来一年半。”我愣了愣。在那边,他们只待了半年不到? 她还是低着头:“我不能不管他,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我看着她。她比起以前,穿得实在太简单朴素,一身看上去不太合身的黑套装,头发也只是胡乱挽成一个髻,一缕碎发散落在颈间,脂粉不施,首饰全无,眼窝深陷。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我心里实在感慨。于凤梅已经跟他离婚,唯一的儿子在国外,以前的朋友一概消失不见。至于俞家人,向来情薄。桑瞳如此,友铂如此,我更如此。
我看着她,许久之后,还是淡淡地:“恐怕我只会让你失望。”我明白她的用意,但岁月积淀,事到如今,我连看他一眼都勉强。
她的唇角微微向下,形成一个无奈而悲哀的弧度:“我知道。”她侧过头,“怀帆,你出去给妈妈买瓶矿泉水好不好?”
“我家境不好,大学毕业那年就碰到他,有人肯出钱帮我,帮我家,我应该欣喜若狂,对吗?一开始,他对我是真好,除了不能给我名份。后来我才知道,他其实什么都给不了我。怀帆生下来后,他对我戒心少了――‘她只喜欢秋海棠’,‘她爱听帕瓦罗蒂’,‘ 她很有气质,抽烟的样子很美’……他功利算计,手段卑劣,可他说,当初是真的想娶她。她逃走后,他几乎翻遍整个伦敦,后来,他把你带回来,他真以为手上有了筹码,她总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