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的味道十分浓烈,在高台之上,文帝握着笔,愤恨地盯着那书卷。
小时候刚去国子监时,武帝不喜欢念书,日日用拿笔在宣纸上画老虎。夫子严厉,被发现之后,只能让蒋玉去顶锅。可怜蒋玉聪慧至极,从未招惹过夫子,却得替武帝受罚。
戒尺打在手心里,文帝瞧着就疼,每每都往后躲。而蒋玉却一丝表情都没有,直面那红肿的手心,被打完还得弓腰行礼,谢夫子教导,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武帝向来是皮糙肉厚,不知道那打掌心有多疼,照样央着蒋玉与他去教练场射箭、骑马。文帝偷摸着看到过蒋玉自己上药,见那红肿的手心晶莹剔透的,似已经起了水泡。他拿针挑破,挤出脓水,再包扎好,仿佛在给别人包扎,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文帝怕疼,只得乖乖念书练字。
想起以前的事儿,文帝猛地闭上了眼,痛苦地捂住脑袋。
小十六被文帝的怒火吓到,不敢与他说话。小孩子心性,只躲在若桦那儿,哭得抽抽噎噎的,不敢抬头。
傅骁玉走到人跟前,拍拍小十六的脑袋,说:“殿下莫哭了,吃不吃甜点?”
提起甜点,小十六才想起来自己带的吃的还没吃,可怜兮兮地抹开脸上的泪,从自己的小布兜里拿出羊羹来,说:“我自己有!”
那羊羹是冰冻过的汤羹,这个季节放着也不会坏,小十六爱吃甜食和荤腥,小布兜里的吃的从未断过。
小十六一边吃一边小心翼翼打量文帝,低声道:“夫子,父皇是不是生气啦?”
傅骁玉掀开衣摆,坐在她旁边,说:“生气是人之常情,难道殿下不会生气?”
“会呀!十五扯我发辫儿的时候,我很生气。”小十六说着,看傅骁玉坐在自己身旁,小手一掰,将羊羹分做两半,递给他一半,说,“那山戎真的很聪明吗?”
傅骁玉动作微顿,说:“怎么?殿下想嫁去那边关?”
小十六叹气,说:“不都是这样吗。十二姐姐不也嫁到波斯了?”
提起周十二,小十六有些丧气,举起手来,给傅骁玉看她手腕处的金链子,上头挂着各色的宝石。
“十二姐姐托人送来的生辰礼物,可我的生辰已经过了半年了。”
男女有别,傅骁玉看着那耷拉的脑袋,也没伸手安抚,只看了她一眼,说道:“臣会观相,殿下眉眼分明,唇口颜色红润,乃是吉象,绝不会嫁到远方。”
小十六仰头看他,说:“夫子还会观相?”
“臣任祭酒一职,时常与观星者闲聊,说着说着便会了。”
“我不信。”小十六瘪嘴,“若你真能算出来,可算到父皇让你与一男子成婚?”
若桦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那传说中君子有仇现场就报的傅祭酒,悄悄用手扯了扯小十六的袖子。
傅骁玉没生气,笑笑说:“臣不一样。臣与少将军情比金坚,为了不亏待这份感情,才求得皇上赐婚,得一好名。”
小十六眨巴眨巴眼睛,说:“你真与少将军情比金坚?不是迫于无奈?”
若是平日,傅骁玉定会乱说一堆话来佐证,瞧见小十六那澄澈的眼睛,什么华丽的词藻都都说不出来,最终也只是点点头。
“是,臣爱慕他,远胜一切。”
杨擎早已娶妻生子,文乐顾忌镇国府的身份,还从未上门拜访过。难得上一次门,还是要做些大事。
翻过院墙,文乐一踩到实地,就让面前的女人吓了一跳。
那女人用布带子绑起衣袖,将衣服晾晒在院中。旁边的小娃手里拿着拨浪鼓,像个小风筝似的满处跑。
文乐有些别扭地看了那女人一眼,低声道:“嫂、嫂子好。”
杨氏笑笑,说:“少将军,久仰。”
进了屋内,小娃坐在桌子腿边上,仰着脑袋去打量这个进屋的叔叔。
文乐不敢乱动,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也盯着那小娃看,道:“你几岁了?”
小娃说话不清楚,支支吾吾半天,文乐也没听明白。
杨氏换了一套衣服出来,手里端着一壶热茶,说:“关儿两岁了,刚学说话的年纪呢。请用茶。”
文乐赶紧接过,刚烧开的水,烫得他龇牙咧嘴的,把那小娃逗得直乐。
三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坐着,文乐向来不熟悉与女儿家接触,上一个让他这么无所适从的还是那宜安公主燕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