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嬷嬷回来的时候,天刚刚擦黑,将军府内已挂满红绸,张灯结彩,满眼的喜庆。
殷煜珩命人来修后罩房的门,闻溪抱着昨夜抢下来的一摞书,站在院中发呆。
阿黎来喊她去丹玉轩,她却不想去,可如今书房偏室被掀乱住不得人,这后罩房今夜怕是也没法睡了,彷徨着不知该去何处落脚。
先前殷煜珩扔下了那般凉薄的话,闻溪咬着下唇,不想去丹玉轩,既然无所谓自己的去留,倒不如随便凑合一宿,才不要去他面前碍眼。
趁着白日空闲,闻溪已经将书籍之中的内容都背了下来,她托阿黎好生保管这些书,待明日喜宴过后,将书送还药斋。
阿黎放好书回来,便就不见闻溪的踪影,问过门房,说也没见人离开。
“阿黎,在这院子里晃什么?你家姑娘人呢?”
殷煜珩用过晚膳,端了一碗粥来,却没见到人。
“大少爷,姑娘让阿黎帮她把书收好,一转身人就不见了,大概是府上到处是扎眼的喜字,姑娘看着心烦,找地方躲清静去了。”
殷煜珩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将粥碗塞到阿黎手中,什么也没说便回了丹玉轩。
眼看着要到子时了,还不见人,殷煜珩本来都已经躺在床上了,又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批了斗篷出来寻人。
一路寻到虞氏的院子,看见闻溪蜷缩在连廊下的台阶上,冻得瑟瑟发抖。
明月姣姣,柔光穿过树枝,斑驳地撒在闻溪的脸上,她的脸色却惨淡如霜。
听到有脚步声近了,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如玉的素手无意识拂过她脸上被风吹散的发。
下一刻,黑狐裘披风兜头将她罩住,殷煜珩将她横抱着紧紧护在怀中,闻溪想要挣扎,却只换来一双壮硕的臂膀把她抱得更紧。
耳边传来了殷煜珩暗哑的声音,“别动!你若是冻死在母亲院中,明日的喜宴确实办不成了。这招太绝,你是真敢!”
闻溪微微低下头,柔弱单薄的背弯着,眼底湿热,声音低得只剩气音。
“奴婢刚给夫人服了护心丹和醒神凝露……担心药性刚烈夫人不耐受,又怕夫人醒来看见奴婢不喜……是以守在房外……”
闻言,殷煜珩的步子骤然一僵,刹那间,心疼愧疚从心底翻涌,冲到了他的咽喉处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闻溪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异常,隔着里衣也能清晰的听到他胸腔里咚咚作响的心跳声,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串成了线涌落,落在他的怀里,一路滚烫入心,一下下刺得他心窝生疼。
殷煜珩闭了闭眼,轻叹了口气,他的闻溪总是这般小心翼翼地为别人着想,却就是不肯为了她自己服一次软。
明明从南陵回来,她娇软妩媚,将一身傲骨藏得很好,不知从何时起,竟再也得不到她低眉顺目的乖柔。
殷煜珩再睁眼,将人抱回了丹玉轩,传了热水,把快要冻僵的闻溪泡进热气腾腾的木盆。
这一幕倒是让闻溪想起了都城郊外驿站,自己忍着断骨之痛魅惑殷煜珩,如今已经下了决心离开,倒没有了那日的小心翼翼。
热水很快将闻溪睫羽上挂着的霜融化成露珠,随着她轻轻眨眼,一滴滴滑落。
殷煜珩坐在屏风后,声音透着几分无奈道,“本将军心里明白,越是离喜宴近了,你心中越会不痛快。可你让本将军如何呢?”
闻溪垂下了眸子,将头轻轻靠在盆沿上,热水让困意袭来,她瘫软着不想开口。
“罢了罢了,本将军为你破例,不必给她敬茶,从此往后,在这府里,不必跪任何人……”
屏风后面,闻溪的头一点点向下滑,也不知怎的,人心累到极致,身子也是被倦意包裹,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若愿意信我,多等上几日又有何妨,莫要把所有重担都扛在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