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纳进度过半,有关金棕榈花落谁家的关注度已经炒到无敌高,这是难得的两位华语导演同时入围,一老一少一新一旧,本身就很有传承意味,究竟是前浪把后浪压死,还是后浪把前浪拍在沙滩上,别说当事人心里如何想,反正两家拥趸是已经大战三百回合了。
热度之下,已经鲜有人意识到,金棕榈并非是二选一的问题,除了两部中文片,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十多部优秀电影同台竞争。不知道谁哪里流出的风声,或许是说「眼神」比起「偏门」“平”了许多,里面的情感观也很不符合现如今观众的道德审判标准,电影节还未结束,批判的檄文就已经洋洋洒洒地张贴了出来,「一个渣男,一个婊子,一个NTR,一个接盘侠,你豪门大导按着我的头说这是爱情,抱歉,我不接受,我通片看到的只有下贱、下贱、下贱」
剧情惨遭不明人士剧透,一部呕心沥血之作在简单数百字的“梗概”之中,的确便成了“你勾引我出轨婊子配狗天长地久”的三观不正作品,电影主页一夜间涌入数千账号同时在未观影的情况下打了低分。
“丢啊,这老栗做事不厚道!”聂锦华看着惨不忍睹的短评嘶声骂脏,“输不起是不是?问题是人评审团也不看你IMDb短评啊。”
“「花心公敌」主出品方两个,一个是栗山的「山渐青」影视,一个就是辰野,这种公关手段像是辰野的手笔。”米娅说,她是作为三月影视的制片人代表出席的。
她说完,眼见着她的幕后大老板脸色沉了下去,眼底一抹如同被针刺般的应激郁色一闪而过。只可惜他多善于粉饰自己,再开口时已经是面无表情的平静:“无所谓,我和栗山都不会得,他们是在为票房造势。”
话一出,团队士气低落,商陆脸色稍霁,反倒温和宽言:“很抱歉让你们失望,如果我是评审团委员,我会把奖颁给杜阿尔特的「一次别开生面的重逢」。”顿了顿,他看着纪允,又扫过谢淼淼:“诸位,我们都还年轻,在电影世界的浪潮中,急于求成只会溺毙沉默。”
聂锦华笑不出来,“邪了门了,非就今年爱情片扎堆。”
“爱情是永恒的母题,一个导演的一生,一定会有一段有关爱情的影像创造。”商陆拍了拍聂锦华肩膀,“片子我会配合审查,确保国内顺利上映,海外发行你不必担心。”
聂锦华是跟钱打交道的,别说为老板陈又涵分忧,这可实打实关系到他自己的分红。但要说起来,要是票房真被辰野这波垃圾公关给狙没了,那亏损最大的还是商陆。别看是个现代爱情片,场景搭建耗资巨大,音乐节和livehouse的场面正儿八经都是找的真群演,人山人海的一场就是天价开销,更别说前期浩浩荡荡的海选了。看投资占比,三月影视占75%,共投入一亿八千万。
“那影帝呢?”纪允问,看着他老师。
商陆与他对视,没回答,问了两个问题:“你很想拿奖么?你自己觉得,谁会得奖?”
纪允想了想,野心直白无误地坦白在脸上:“我很想拿,但我觉得应该拿不到,反倒柯老师我觉得很有可能。最后应该就是在他和肯·洛奇之间二选一。”
商陆点点头,“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纪允:“……老师,你连安慰奖都不给我一个吗?”
谢淼淼捏他脸,怜爱地说:“你老师是大魔王,姐姐给你,你要想,万一呢,万一评委会一起瞎了眼。”
纪允拍开她的手,脸有点红:“你算哪门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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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幕式红毯盛况空前,除了乌泱泱的数以千计的媒体记者,两侧外围更是人山人海的观众,他们没有票,但不妨碍他们凑热闹。
红毯的顺序是安排好的,速度很快,每一秒红毯区上都会同时进行三至四组嘉宾,主持人用法语播报介绍词,嘉宾而后在摄影区停留,在全世界媒体前留下自己的重要影像。
候场时两个剧组碰到,难免寒暄了起来。栗山大约也是心中有数,握着商陆的手拍了拍他肩:“还年轻,有大把机会,我就老咯。”
商陆笑了笑,真情实意地说:“一个导演应该在镜头后战斗到九十岁,至死方休。”
栗山显然动容,眼尾的皱纹舒展开,他感慨地说:“以前早上四点起来工作,一天喝八杯咖啡,现在只能喝四杯了,看景选景翻山越岭的,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力不从心。”随即释怀:“……你说得对,七十没到说什么退休?”
商陆是曾给过他巨大冲击的人,从当初那条短片开始。锐气挡不住,灵气多得可以随便浪费,偏偏又是那么成熟,虽然在记者采访时严苛地说自己并不欣赏这种风格,但几年过去,他越来越为华语影坛能迎来他而感到欣慰。
“小岛,”栗山蓦然想起自己此趟顺便的一个微小心愿,“来。”
那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又攫取了他的神经,他走到栗山一旁,站定,包裹在西服里的身体绷直,像个被长辈介绍相亲的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对着对面的陌生人心里乱糟糟的,一时间竟抓不到一句得体合适的开场白。
“那天看了你的首映,我跟小岛聊啊,他说很喜欢,喜欢得不了了,回去要包场支持。”
柯屿做不出表情。商陆似乎是在注视他。为了确认他的目光,柯屿终于抬起眼眸——正巧落入了商陆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