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此种动向令顾珩更为不安,这次兵斗的意图显然不在地亩之争,而在于他。
顾珩抬手止住了贺风的诘难:“干系体面,既是打的我的名号,勿要闹得太难看了。”
“可是丞相,他们这还不算过吗!”贺风意指寺前受伤的僧侣。
顾珩不答贺风的话,而是径直向上走去,而他未发觉的是,在寺门斜对的密林中,秦荣正在暗中窥视着一切。
很久之后的一次清谈上,秦荣曾说,顾珩风骨,允执而凉薄。
快到寺门时,几个坐在寺门前的沙弥意图阻挡,直到寺中主持迎面而出,才算化解。
“顾相,老衲礼佛数十载,自问与顾氏之道法从无干涉,今日丞相派兵掠我地亩,伤我僧侣,实在不是修为之人该有的行事,善哉。”
顾珩此职,本就是陛下授意,并非他所执意行事,而今日京察司官兵所为,误使归元寺以为是顾珩要行“天下一教”之事,实在是手段狠烈。
顾珩依旧不改面色,只冷声道:“此事非我所愿,即已成局,便由我执下所管,归元寺一切伤员与损毁,本相皆会善后。”
言罢,顾珩只向寺内望了一眼,金身破败,廊柱中折,僧侣往来皆染血色。
顾珩转身往阶下走去,贺风迎面而来。
“丞相为什么不与他说清楚,您何时曾遣人如此行事?”
“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数十阶清石阶,顾珩走的极快,最后落脚在那个持戟的兵长身侧。
第一场秋雨落下了。
顾珩只是负着手,任细雨飘洒:“京察司,本相何时给过你职权。”
“京察司千鹰卫,行的就是京中协查、助事之权,我等无需再领丞相私命!”
“很好。”顾珩淡淡了一句。
他回身望向山门,顾珩眉眼中自带一种清冷,即便是深受道法浸润,也只是平添了几分旷达:“你打算什么时候收兵。”
“此等僧贼碍事,待其归顺了,自然是收兵之时。”
顾珩上前拿过他的腰牌扫了一眼,淡淡道:“张总卫,若执意如此,明日此时——”
顾珩拂身而去,只留一声余音:“是你殒命之时。”
秋雨袭人,顾珩回到清平观时,身上的乌衣已浸透了,因是麻衣,淋雨后便格外发沉扎人。
“丞相预备怎么办。”贺风为他卸下衣裳。
“等。”
顾珩择了件大氅披在身上,这样的雨天,他倒有些想秦观月的一碗热粥。
见贺风不解意,又续言:“此人敢亮出身份来行事,自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我在暗处,不好擅动。”
顾珩方想吩咐下人熬一碗姜汤,外头无尘通禀说到人已来了。
顾珩忽才想起今日有约,这才披了氅向外室走去。
昏暗的室内,两个男子抚着胸口向顾珩作礼。
“罕赤阔给丞相见礼,丞相与天无极。”
疲乏的身躯让顾珩径直走向了椅子,只抬了抬手应付:“佐汗自便罢。”
“今日我二人前来,是有一事要跟丞相商议,朝廷这几年的辎重钱粮一年比一年少,如此下去,你屯养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