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取广西后,北伐各路军队集结在桂林,建立了北伐大本营,进行具体的战略部署。桂林向为桂、粤屏障,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时桂林居高临下,可以顺湘江而下,取道湖南进行北伐,符合北伐的战略。北伐大本营设立在桂林既可以安定广西,又可以以桂林为基地向湖南进军,以消灭此次北伐的重点——直系吴佩孚的势力,进而统一中国。
这个就是孙逸仙所坚持的战略意图,虽然还有许多人在反对,但是他已经等不及了。来自苏联和日本的援助,必须要在他取得一定成绩之后才能兑现。最主要的是,经营地方非自己所长,他的志向在于整个中国,而非仅仅是两广!
对着下属军官的谈话,主要是为了稳定四万北伐大军的军心。但回到了寓所内的书房时,卸下了刚强英武的面具,愁容再一次地爬满了孙逸仙的面容:“展堂,赵恒惕那里还是不肯松口吗?”
这话语之间,暗含着怒气,显然孙逸仙已经是陷于怒不可遏的状态。而作为随员陪同在其左右的胡汉民,也不得不战战兢兢的候立在侧:“先生勿恼,此事应当还有转机。”
胡汉民这话基本就是废话了,从湖南传来的消息早就已经很明确了。无论是赵恒惕所部还是湖南省的民意,都不允许北伐军的过境。孙逸仙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无外乎就是手底下的四万大军成分复杂且军纪涣散,过境犹如蝗虫是必然的。
“展堂何必欺我。”站起了身形,不由的哀叹了一声:“为了北伐,我与竞存反目。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去告诉仲恺,筹款一事,务必要全力以赴!”
“是,我知道了。”
看着胡汉民躬身而退,孙逸仙的面色有冷然起来。现在的局面非常不好,李烈钧的滇军心系云南,根本不可能坚定的支持北伐一事。只要云南局势有变,滇军定然挥师离去。但是当初口气吹得太大,一旦北伐不成,革命党将几无立锥之地!
因为陈炯明的缘故,孙逸仙也不好大肆征敛,故而所需的军费严重不足。不对的给养也是一大难题,武器不足,粮草亦不足。而湖南方面也拒绝自己的入境,这和当初的计划有太大的差异了,孙逸仙现在已经陷入两难的境地。
眉头微皱,孙逸仙面色阴冷内心不停的思索着:“难道真要行那非常之事?如若没有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叹息的声音飘散在寒风之中,桂林的这一次冬季,似乎比往常要冰冷得多。
······
1922年1月15日,钟泱所组建的古文会也正在忙碌的收集着各项资料,做着此次北伐的战前评估。除了还在外执行任务的黄绍广,其余的人全部都到齐了。
依旧是位于海边别墅,宽敞的会议室内灯火通明,正在工作中的暖气也驱散了众人的寒意。
“各位,综合了各方面的消息,北伐军入湘已然无望。吴佩孚的主力尚驻在岳州,孙军若敢继续北上,北军亦必将乘势南下,到时湖南必然成为双方的战场。这一点无论是赵恒惕还是湘民,都是断然不许的。”
情报方面的收集和汇报,依旧是周华在负责。而他这次所提供的消息,也让在场的众人震动不已。
“如今北伐军困守桂北不得寸进,必然思图出路。但是除了返粤之外,我实在看不出北伐军还有什么其他的出路。到那时,我们应该支持谁?”
钟泱的这番话,基本上就是对着陈泽和刘进洋所说的。见两人沉默不语,他便有继续谈到:“对于此事,不必心存疑虑,北伐军即使去掉了军心不稳的滇军,也有接近3万人的规模。加上还有海军相助,夺取广东几乎没有悬念。”
因为连年大战,有感于地方财政窘迫,民生凋敝,陈炯明不得不下令裁汰粤军。而且大部分的主力还由在桂的叶举指挥,主要是为了稳定广西的局面。到了年初的时候,粤军已经不足一万五。况且以陈炯明的为人,定然不愿看到地方糜烂,到时也只有退让一途。
听到了这番话语,刘进洋便明白了钟泱的心思,不由的面露喜色:“乱世之时,需要的是野心和魄力。陈炯明虽是好人,但始终是心思太软,不是雄主。”
一边说着,刘进洋的目光却是盯向了陈泽。这一番话主要也是和他说的,从长远来说,支持陈炯明符合古文会的根本利益。但是如果连当前这一关都迈不过去,还奢谈什么以后呢?
陈泽也是面有戚然,他知道陈炯明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说是在政治上过于想当然了。但陈泽毕竟也是深受对方理念的影响,觉得应该以民生为念:“北伐军的成分大家也都知道,以山贼河匪和帮派组织为主的军队,其军纪之涣散可想而之。再加上孙逸仙这个枭雄似的领导者,广东必然破败,这对于我们公司的利益会产生巨大的损害。”
说完之后,陈泽先是看了看刘进洋,然后便把眸光定格在了钟泱身上,见对方眼神微闭,对于此事不置可否,他内心不由的一阵心悸。
于其他人的内心还在挣扎不同,钟泱的思绪一片空灵,对于这些争论根本就是浑不在意。真正让他叹息的是古文会内部成员的水平参差不齐,六大执事看待问题的时候依旧是受限于世俗的理念。
刘进洋看重眼前可见的实际利益,而陈泽却陷于道德伦理的桎梏,至于其他人也是一样,都没能用超脱于局势之外的眼光来对情报进行分析和作出判断。六大管事一向只负责科学技术上的事情,对于这种会议更是没什么兴趣。
钟泱的内心也不由的这么想着:“看来需要进行再一次的内部整合了,必须培养一个独立的智囊团,找他们商议实在是没什么意义。”
不过决断还是要做出的,一直以来虽说组织已经逐渐转变为联合的方式,但由于过去的决策惯性,所以大家在习惯上还是遵从着钟泱的意志。这在组织建立的早期,是必须的,因为需要凝聚力才足以获得成长的机会。
但是钟泱也只是一个人,他不可能永远不犯错,一言堂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在眼下,还是必须。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争吵,钟泱剑眉微微拧在一起,肃然而说:“不必争吵了,北伐军势大,冲突并不符合我方的利益。既然如此,那就由刘进洋负责和对方商议,只要保证我们的利益圈不受损,我们可以支持大总统的决议!”
“是!”
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刘进洋自然是面露喜色。
“我反对!这是在支持独裁!与我们的根本利益冲突!”
不单只是陈泽在反对,身为文化部执事的王仕聪也表示了自己的意见。他之前一直负责古代文献收集的事务,所以在会上很少见其发言。但是今天,他也选择了站在陈泽那一边,并且态度坚决。
刘进洋张开了嘴,正打算解释一番,但是被钟泱用手势制止了:“你们的意思我固然明白,可问题在于,我们的利益体系目前只在南沙区。”
这句话是在提醒陈泽和王仕聪,广州的利益对于古文会而言并不是必须,钟泱也不会为了体系外的人而让体系内的人利益受损。这一点是根本的理念,绝对不可动摇,即使是因为道德的缘故也不可以!
见他们两个还是不服,钟泱也不得不再次强调:“你们想救,就能救得了吗?一旦开战,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必须要暴露许多秘密才可取胜,这是动摇根基的事情。且不论列强的目光,就算取得了胜利,到时乱兵四散而逃,广东局势必然糜烂。”
“我们是上位者,岂可因为一些主官的想法就去行事?况且,民众终是愚昧而懦弱的,在没有比较的时候,好和坏自然体现不出差别来。没有北伐军的恶,怎么彰显我们的善?而孙逸仙回到广东,无外乎就是横征暴敛,包娼庇赌。损失些财务,总比遭受兵祸要好上许多。到时候我们从中斡旋,未必就不能完整的保留整个广东,还可以名正言顺的扩展我们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