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炜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那男的把猎枪扔在海水里,和那女的一起高高举起了双手,向警察投降了。一辆救护车把被打死的出租车司机送走,车辆也被拖走,交通又恢复了正常,滨海大道依旧嘈杂、纷乱。
胡炜历经了一场惊险战斗,有了一种新鲜感,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回到了宾馆,她忘记了由于大秋的事而带来的不愉快。
当天晚上,新闻里就播放了他们所目睹的枪击事件,其中有出租车司机血淋淋的镜头,还有那对男女被审问的场景。那女的看上去很文静,默默地被手铐铐在木椅子上,嘴角上流露着淡淡的苦笑。
电视台主持人说,这两个人都是北京人,他们不满父母亲对他们婚姻的反对,双双来海南寻找出路。不久,两人的钱用光了,没有饭吃,没有地方住,只好到黑市弄了一支猎枪,用它来抢劫出租车司机。原本,他们并没有想杀死那出租车司机,因为他只有十元二角钱,可那司机却不住地喊叫,于是,那男的在情急之下就开枪杀了他,猎枪弹打中了他的头部,一枪毙命。
看完电视新闻,胡炜连连说:“判死刑活该!判死刑活该!”在她的脑子里,还浮现着那出租车司机血淋淋的样子,她想到司机一家人失去亲人的惨状,不禁对这两个杀人凶手恨之入骨。
宋沂蒙随声附和着,他的心里却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女孩子明明是朱小红,可怎么又成了由于婚姻问题逃到海南寻找出路的青年?也许,朱小红又有了一段新的爱情遭遇?他宁愿那女孩子不是朱小红,而是另外一个不幸的北京女孩儿,他之所以称她为不幸的女孩儿,是因为他对她存有一丝同情,总觉得她有那么一点无辜。那么清秀端庄的女孩子,原来不应该成为杀人凶手,如果没有那男人,她也许会在父母身边平平稳稳地生活,假若她找了另外一个男朋友,这时候,很可能正在北海公园划船,即使能够到海南来,也是自由的旅游者。
胡炜来海南的时间不长,见到那么多事情,听到那么多事情,她的心里充满了矛盾。海南的风光的确很美,但她感到了许多的不适应,还有不少的反感,她想着,要尽快带着宋沂蒙离开海南。
她疲惫不堪,洗了一个澡,躺在床上自顾自地睡觉。宋沂蒙知道妻子很辛苦,昨天奔波一天,晚上又通宵未眠,他把电话线拔掉,把中央空调关小一点,让妻子安安稳稳地睡觉。宋沂蒙在妻子的身边躺着,一动也不动,他看着妻子睡得很甜美,心里也很高兴。
透过大玻璃窗,外面可以看见大海。大海涌起了波涛,巨浪把小船打起来,送到天上。海岸上空的大块阴云摇摇欲坠,海边整排的芭蕉树被连根拔起。接着又下起了雨,雨很大,暴雨一阵阵地扑打在玻璃窗上,窗玻璃颤悠悠的,几乎要被打破。这个季节原不该有这么大的风雨,这预示着将要发生什么?
宋沂蒙把厚厚的窗帘拉上,屋里马上暗了下来。他悄悄地把门关上,独自离开房间,到宾馆二层的茗翠苑去喝茶。喝完茶,他见风雨渐渐停了下来,于是,就跑回公司处理业务上的事。
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妻子还在睡,小呼噜打得挺响、挺均匀。
胡炜一直睡到临近傍晚,整整一天,她对白天的大风雨全然不知。揉揉眼睛起来,朝窗外一看,发现海边有几棵大树倒在地上,街上的一些广告牌子东倒西歪,于是,吃惊地说:“发生什么啦?怎么会这样?”
宋沂蒙躺在床上,他也疲劳了,昏昏欲睡,他迷迷糊糊地听见胡炜在问自己话,便含混不清地说:“起风了。”冬季刚过就要刮这么大风?真不可思议!胡炜见宋沂蒙躺在床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就娇声说道:“你困啦?我可饿得肚子发慌,先出去吃点东西,呆会儿再睡好吗?唉!这日子都颠倒了,白天黑夜不分,真是的!”宋沂蒙也是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听胡炜一说,还真是感到饥饿了,肚子里“咕咕”直响。
两人穿好衣服,走出宾馆大门,忽然,他们觉得外面的温度降得很低,冻得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想到,海南的初春竟然也是这么寒冷,海风吹过来,带着丝丝凉意,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整个城市雾蒙蒙、阴沉沉的,空气更加潮湿,让北方来的客人感到阴冷阴冷的。
他们赶紧跑回房间,胡炜穿上毛衣,可宋沂蒙却没有,胡炜拉着他到宾馆一楼大厅的商品部,花三千块钱买了一件鄂尔多斯羊绒衫,胡炜亲手替丈夫穿好,左看右看,心满意足地笑了。36
两人再次走出宾馆大堂,刚想叫出租车,一辆大奔驰轿车“嘎”的一声停在他们身边,从车上下来的正是祁连山和金秀香。祁连山好像休息得很好,白胖的脸上泛着红光,他兴高采烈地说:“去吃饭吗?哪儿都别去了,这旁边儿有家楚记餐馆,野味不错,我们请客!”
胡炜瞅瞅祁连山,心想这人的举止虽然有些粗鲁,为人却十分热情诚挚,怪不得金秀香喜欢他,在他的身边服服帖帖的,男的矮女的高,看似不般配,可两人一唱一合,十分默契,看习惯了也是一种绝配。
宋沂蒙和胡炜,跟着祁连山两口子,来到不远处的楚记。这是一家野味餐馆,楼上楼下狭窄拥挤,生意非常兴旺。楼下的地上放着一大排笼子,关着各种小动物,有山瑞、果子狸、穿山甲、山鸡、野免、蟒蛇,还有孔雀。
那笼子里可怜的小生命,一个个惊慌恐惧地望着人们,等待宰杀。特别是那山瑞,活了好几百年,才长这么大,多不易!论辈份不是清朝就是民国的,就这么杀了吃了,罪过!笼子里的小生命,都知道自己将变成人们的盘中餐,它们的眼睛里都流着凄凉的泪水,胡炜默默地自言自语:“天下所有的动物,除了人类之外,会哭的不少,会笑的有几个?”
祁连山点了一大锅炖果子狸,小动物被切成许多碎块儿,锅的表面飘浮着一层脂肪油花,乳白的、浸着些许彩色,胡炜连看都不敢看,只吃了一些新鲜的蔬菜。
祁连山却胃口大开,把一块块鲜嫩的果子狸肉吞进肚里,嘴巴上淌着肥油,边吃边对宋沂蒙说:“有个大生意,你参加一把吧,准保翻番挣大钱!”金秀香见胡炜不吃肉,只好在一边陪着,也不吃肉,只吃蔬菜。她对胡炜说:“这该死的祁连山又要做梦啦,听他胡说,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儿专门给他留着?”
胡炜不懂业务,也不感兴趣,她听了金秀香的话,只是傻呵呵地笑。
宋沂蒙以为既然有生意听听也无妨,于是就竖起耳朵,听祁连山接着说:“大陆来了一位房地产商,我已经跟他接触过了,很有资金实力,他想在海南岛买房地产项目,只要手续齐全、地段好就行!他还表示可以一次性付款,你说怎么样?”宋沂蒙听了低头不语,心想这事好是好,可到哪儿去找项目呢?
祁连山看出了他的心事,就得意忘形地说:“项目呢,我也找好了,洪玲雅的孟氏海南公司,要出让一个项目,这女人赚了不少钱,只剩下这么一个项目,她不想做了想低价出手,洪玲雅手下一个业务经理跟我说,那是一个五万平方米建筑面积,手续没问题,地点就在海府路,只要三千五百万,你说便宜不便宜?那边大陆客商出价就是六千万,这买卖做成了,光差价就是二千五百万,做不做?”
宋沂蒙听说出手房地产的商人是洪玲雅,他暗暗吃惊,怎么又是她?这也许是特殊的一种缘份,洪玲雅出了三百万,让他办了一家懋荣公司,现在,又拱手低价转让房地产项目,这不是缘份又是什么?
那戈壁滩上的红手绢儿应该是个好商人!宋沂蒙高兴坏了,几乎要晕了,这买卖既有上家又有下家,利润还十分丰厚,仅仅一倒手的工夫就可以赚二千五百万,他觉得这送上门儿的大买卖上哪儿找去?高额利润,对他产生了巨大的诱惑力,他不加思索悄声对胡炜说:“海南岛这地方挣钱的机会真是多,我想只做这最后一单,做完了,咱们就回北京!”
胡炜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也不做,趁早回家,可是,当她听说这生意与洪玲雅有关,她也犹豫了,她没有见过洪玲雅,但她很佩服这位有成就的女人。
宋沂蒙见胡炜不反对,就郑重其事地对祁连山说:“三千五百万,这是我们两个公司全部的家当!不成功则成仁了,你可要把握好了!”祁连山拍着胸脯,满怀信心地说:“对,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