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宁只觉得痛,呼叫被他咽在了自己的喉咙里。
然而忽然之间,段宁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卡壳声——是手枪,手枪板机被扣动的声音。
黑暗之中,这声音被强行放大了,直直叩击在耳膜上。
傅轻决拍了拍他的脸,手掌抚过段宁起了鸡皮疙瘩的,微微颤栗的身体。他手中拿的,正是当初段宁领不了的那把手枪,在西联盟傅轻决用来保护他们并对准敌人的手枪。
子弹已经被卸了下来,不卡壳了,扣动扳机的响声一下接一下,明明毫无威慑力,可段宁还是会觉得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
傅轻决出声问道。
段宁偏过头,喉头哽咽了一下,其实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害怕的样子。
他不吭声,也不像别人一样会求饶,眼睛看不见,眉骨和半截鼻梁露在外面,依然挺秀凌厉。傅轻决重新把手往下探,枪口对准着段宁,让手枪有了不一样的用武之地。
段宁额角的黑发迅速被汗浸湿了,他不知道傅轻决给他塞的药丸是什么,只是变得口干舌燥,而那把手枪的枪管令他浑身绷紧,又一阵阵发冷,牙关打颤。
“我不想这么对你,是你逼我的,”傅轻决离开前对段宁说道,声音冷硬而戏谑,“谢谢段长官的提醒,比起虚伪的认错,知道什么叫害怕和折磨更适合你。”
“他们都说你不怕我,这是我疏忽了。”
傅轻决走了。
段宁被放置在了房间里。
时间仿佛在静止,又仿佛在流逝,没有尽头,段宁的感官很快出现了混乱,浑身像有蚂蚁在爬动,让他逐渐忘记了手枪的存在,甚至觉得不过如此。他似乎没有进入应激障碍,但他知道了那粒药丸的作用。
Beta不会发情,可总有药物能让每一个正常人陷入渴望,令人恐惧的可耻的渴望。
傅轻决临近中午出的门,晚上难得应邀去了个饭局。
监控里能看到段宁那副受不了的模样,深蓝色的领带似乎都氲湿了,红润的嘴唇微张,手肘和腰腹的皮肤磨出了粉色,但他从始至终没有出声,监控里探测不到明显的人声波动。而傅轻决合上手机屏幕,抬头看向江牧,笑了笑道:“江部长,段宁为什么没去上班,杜局长刚刚不是都说了。他不接你的电话,关我什么事?”
在杜景承的打圆场之下,傅轻决懒懒举起酒杯,和江牧碰了碰。
江牧没再说什么,然而谈到公事,傅轻决自然听得出他一直在把话题绕去兰亚,仿佛就是要跟傅轻决过不去了。
直到深夜,傅轻决才一个人驱车赶回来。
段宁的呼吸浅得像是不存在了,人已经趴跪在床边一动不动。扯掉段宁后脑勺处的领带时,傅轻决看见他睁开了眼睛。
无法入睡,无法昏迷,只能在清醒中熬过去,而一旦清醒,段宁又会记起手枪。
那双眼是湿濡的,在亮,却很微弱。
傅轻决将他提起来,拿走手枪扔到一边,看着地上一地的水光,摸到段宁只是微微发抖的手,说道:“原来你的病还得这么治。”
段宁动了动指节,挪开被碰到的手,斜斜看了一眼傅轻决,咬着后牙槽仍然没说话。
傅轻决收回垂在半空的手,笑一声,松了颈间的领带,冷酷无情地说:“药丸的药效是不是过了,我们晚上继续。比起药丸,往军部特供的催情针剂有什么效果,段长官说来听听?江牧今晚一直在说国防部要来兰亚视察,最新一批的针剂不如由你来试药,他也能放心了。”
闻言,段宁心头陡然不可自抑地一紧,他闭上了眼,眼睫下的阴影不知道在说谁可怜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