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锦从小方盒里拾了块松子糖入口,左边腮帮子便微微鼓了起来。他淡淡道:“殿下便是有事要奴才帮忙,也是奴才分内之事,无需赏金赏银。”
他竟知道她这回来是有事相求。
楚言枝心中微惊,垂敛目光重新捧起茶的时候,脸上显出一抹尴尬。想想也是,若只要还换衣服,随便派个人来就行了,根本无需她亲自过来。她人都坐到这了,还非要他把礼物盒子打开看,不就点明了自己有事相求吗?
见楚言枝喝了半盏茶还不开口说话,钱锦便收了小方盒,转而看向一直站在年嬷嬷身后紧盯着自己的狼奴。狼奴一只手抱着小木偶,一只手拧着系在腰间的一只荷包,荷包里似乎也是个方盒子。
他走过去,先问年嬷嬷:“他身上的伤都好了?”
“回厂督的话,已好了大半,话也会说了,您瞧,他走路也利索得很,是个聪明孩子……”
“殿下的意思是……”
年嬷嬷搓了搓手,把狼奴拉到近前,狼奴本还不肯,被楚言枝看了一眼,他只好站到了年嬷嬷身旁,仰面轻瞪着钱锦。
“殿下想着,狼奴体质非同常人,应该是个习武的好材料,只苦于深宫无门,听说东厂和锦衣卫……”多的年嬷嬷怕说错话,低头舔了舔嘴,两手交握到手指发白,才笑着微声道,“钱公公,不知您可否帮忙寻个门路?”
钱锦将口中的糖块从腮边卷到舌尖,腻人的甜味儿让他眯了眯眼。
楚言枝从太师椅上下来,拉了狼奴抓着小木偶的那只手,仰头对钱锦道:“钱公公,他真的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你给他找个师父好不好?”
发觉身旁狼奴的眼神凶意难掩,楚言枝捏捏他的手心。狼奴一下子手僵了,身子也颤了,目光不由软下来移到了她身上。楚言枝晃晃钱锦垂落的袖子:“钱公公爱吃糖吗?我还有好多,都可以给你!”
钱锦笑问:“殿下想给他找个怎样的师父?”
“不用特别厉害!只要会武功,然后愿意教他就可以了。”
“辛恩如何?”
“……啊?”楚言枝眨了眨眼,看向年嬷嬷,年嬷嬷也惊得睁大了眼。
年嬷嬷今早和娘亲谈天的时候说过,锦衣卫的指挥使就叫辛恩。辛恩武功高强,会飞檐走壁,一等一的厉害。当然,不厉害,也当不上如今炙手可热的锦衣卫的指挥使了。
“辛恩功夫实在一般,为人也愚钝,但品性上,不得不赞一句刚正。他脾气不太好,不过知道惜才,如今四五十岁了,也该收个徒弟了。”
钱锦咽下糖块,不问楚言枝,问狼奴:“你可愿意吗?”
狼奴与他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睛仍藏不住情绪,若其中的厌恶与恨意能化作刀子,恐怕已经将钱锦扎个穿了。钱锦并不介意,他几乎每天都能看见比这更恨意滔天的眼神。
“……我听殿下的。”狼奴暗暗反握住楚言枝的手,把她的几个指尖都攥到了手心里。
楚言枝悄悄甩了甩,却怎么都甩不开。好在他没乱说话,她便不管了,只把两人的手往背后藏了藏,对钱锦道:“那就多谢钱公公安排了。下回,下回我还送糖给你吃!”
钱锦应声点头,忽而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侧眸看去,机灵点的那个小太监掀起了一半棉帘。
是三五个太监端着膳食往旁边的耳房过去了。
他转而问楚言枝:“若殿下不介意,一会儿留在司礼监用膳如何?膳后,奴才带您亲去一趟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坐落在内皇城外承天门前,在五军都督府西面,东面就是六部等外衙门了。楚言枝除了那回去上林苑找三姐姐外,就没真正出过内皇城,闻言眼睛顿时亮了。
她用征求意见的眼神望向年嬷嬷,年嬷嬷暗暗点了下头。
钱锦又问她可有什么想吃的,楚言枝报了两道菜,门口那个小太监跑着去了。耳房门口的太监见这边有人出去取膳食,就走到门前,向钱锦通报坤宁宫处的碧珠来了,正坐在耳房内等着。
钱锦捻了捻系带上的垂珠,正身对楚言枝行礼道:“奴才有些事要处置,烦请殿下稍候片刻。”
楚言枝点点头,钱锦便去了耳房。
等门口没人影了,楚言枝将狼奴的手一根根扒开,蹙眉质问他:“谁准你抓我手的?”
狼奴轻声道:“是殿下要……”
“不可以瞪钱公公。他在帮你,你明不明白?”楚言枝又责问他当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