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道文风甚盛,山南东道人口稠密,两地历年考出不少进士进入官场,永城伯府门下自然也有。这些官员对家乡了解自不用说的,对州长官也是认识的,无他,能中举的都研究过刺史偏好饮过鹿鸣宴,中进士后回乡祭祖更肯定会登门拜访。
这些年下来,当年的刺史有的换人,但也有还在的,又或许平调到其他州的。
永城伯府树大根深,抓紧去办,即便时间紧,也能了解不少两道州府刺史的为人性情。
再去吏部调了刺史们的履历,加上裴月明早上命人去崇文馆取的诸州地理志,评估分析的基础凑出来了。
安州现任刺史吴槐,裴月明翻开履历:“这人是建安七年的进士,布衣出身,留京三年后外放淮南道,最初是扶昌县令,一任三年考评皆优,右迁下州宾州刺史,连了两任,再擢掌上州安州,现在是第二任,考评一直都是优。”
平民出身不满四十,这仕途非常顺遂了,裴月明再翻开自己特地做了书签的纸稿,这是认识吴槐的官员口述的评语印象。
“哦,这吴槐中进士当年得座师赏识,许嫁了女儿,不过这吴槐风评不错,赵氏多年无子他也未曾纳妾,一心相待,三旬过半,也就是前年,才终得一子。”
萧迟说:“这吴槐是个谨慎的。”
裴月明赞同,长情不长情,好色不好色,这个说不好,但谨慎性格是能确定的。行走官场除了能力,关系也非常重要,这样的态度,换了她是岳家也很满意,自然是要一心提拔的。
“那么说来,安州储粮很可能比上报的数目要富余一些了。”
裴月明细细翻看有关吴槐评述,又重新看了一遍他的履历:“……咦?你看!”
“建安十八年,吴槐时任宾州刺史,当年宾州遇蝗灾,颗粒无收,吴槐果断先开仓救济灾民,立大功,陛下口谕褒其功,擢安州刺史。”
古代通讯交通都不行,来来回回耗了不少时间,蝗灾影响很大,一州农户百姓,他供吃供了一个多月才等到救灾粮,但他也凭着州粮仓顺利扛过去了。
萧迟已翻当年宾州仓的户部存档,裴月明立即提笔算了算了,果然,按存档数字是没法撑住的,这吴槐果然是少报了。
“基本可以确定了,那这安州咱们该多调一点,……三万石?”
“唔,可以,栗一万石,麦两万石,……”
……
晕黄明亮的烛光,簌簌雪声,暖阁内的炕上,二人凑在一起低声商量,很专心,头挨着头,边说边书写。
王鉴挥了挥手,让上茶的小太监不要进来,他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轻轻把门掩上。
“王爷爷,咱们不给主子上茶吗?”
那夜宵呢?要不要?从天擦黑到深夜,都小半宿了,膳房刚还使人来打听呢。
“去去去!”
王鉴压低声音:“主子们办正事呢?哪像你一天到晚净顾着吃喝,赶紧走别嚷嚷!”
王鉴挥手把小太监撵了,自己亲自守门。
白雪纷飞,晕黄烛光从暖阁窗纱滤出投在廊下,耳边主子们时不时的低低说话声,
一阵冷风灌进来,他缩了缩忙按紧帽子。
……
风雪渐大,外头“格拉”一声树枝吹折的脆响,裴月明这才醒过神来。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一看滴漏:“……都子初了?”
十一点多了,在这个凌晨三四点起床上朝绝对是深夜,连续用功了六个小时,她哈欠连连:“赶紧睡吧,明日还得早朝呢。”
伏案久了,这腰一直起来就格拉格拉响,裴月明嘶一声,锤了几下站起身。
“你先睡吧。”
萧迟还在伏案写着,没抬头:“我把这点写了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