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惊讶的怕是无爻突然到了安炀来寻你吧。”带着些笑意,祁溟月起身套上了外袍,在桌旁坐了下来,斟了一杯茶,“无爻可好?”无爻身上所沾染的毒血会对他有何种影响,无法确定,将他遣至安炀才是最妥善之法,交给重视无爻的百里忘尘,一是可保无爻的安危,二是……
坐在桌旁之人虽身在安炀皇宫,却未显分毫的怯意,安然之态似乎并不觉眼下处境之危,百里忘尘眼见他如此不由得开口说道:“无爻自然无恙,我不会让他有事,但殿下难道不知眼下战局乱到何种地步,安炀与莲彤俱已攻入苍赫,已夺下了数个城池。”
举起茶盏的手略略一顿,祁溟月垂眸望着杯中水色,神情未变,“苍赫失了城池,安炀也不会毫无损失,父皇带兵攻往安炀,安炀失去的城池想必并不比苍赫少。”
“这点殿下确实未曾料错,苍赫帝用兵如神,安炀朝中无人可挡,可用的将官早被先前几场战役打得失了胆气,若是比起战场得失,苍赫所得确实比安炀多上不少。”百里忘尘想起近日所知的战况,也不得不佩服那处于劣势却仍让人畏惧的男人,眼下战局已是速度之争,苍赫与安炀谁可先一步占得对方的都城,使得到了制胜的先机,若是都城失守,失去了一切的仪仗,想要再翻身便是不易了。
祁溟月听他此言,也立时想到了其中关键,但在他看来即便苍赫的晔耀城失守,似乎也不是何种大不了的事,失去的可以夺回,只要父皇无事,有他在,夺回所有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但于安炀而言,却非如此,连慕希与曳幽,俱是安炀的关键,身在安炀的都城之内,只要拿下安炀都城,对 他们而言便失去了可控制一切的依凭。
“曳幽便是你与无爻的师父,可是?”不再问战局如何,祁溟月这么问道。
听他说起曳幽,百里忘尘眼中闪过一霎那的异样,那极为幽暗的神情虽是短短一瞬,房内却仿佛莫名的添了几分诡秘的森冷,“不错。”百里忘尘如此回答,平平的话音里却带着些明显的压抑。
“他是如何的一个人?”祁溟月继续问道。
百里忘尘一皱眉,某种厌恶或可称作为恐惧之色在那一皱眉间由他脸上显现,“让婴孩服食毒物长大,未死的便佐以蛊毒相辅,直至长成,教授武技之后让其相斗,在未死的幼童中择优再炼,他将人当作蛊虫,培养炼化,期间只服毒而不取膳,直至大成。”说到最后两个字,他已双拳紧握。
百里忘尘并未说的太过详细,但由他的话里,祁溟月却可想象出其中种种,将人当作蛊虫一般炼制,那而今活着的究竟算是人,还是蛊虫?或者,该称作人蛊。忍不住也蹙起了眉,祁溟月想起了无爻,“无爻也是如此?”
“无爻与我,自小便相识。”似乎陷入了回忆,百里忘尘眼中露出了痛苦后悔之色,“他视我为兄,我却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蛊毒折磨,甚至有几回,那毒物还是由我递到他的手中,无爻恨我也是应当,当初师父称他为无,他并非婴儿之时便被收为弟子,而是见其资质不凡,才破例而为,但也正是因此,成效并不如其他人好,被视作失败品 弃之不顾,而后他离开了安炀不知所踪。”
提起无爻,百里忘尘便似变了个人似的,话间带着自责与伤痛,听他说起过往,祁溟月却有一点觉得疑惑,“为何其余人皆被炼制,你却无恙,既然无爻对你而言如此重要,你当初又为何坐视不理?”
百里忘尘忽而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我的身份殿下应已知晓,正是因此,为了往后还有用到我之时,他只是教授我武技,并未逼我服下蛊毒,也正是因此,我……”叹了口气,他的目光落到了远处,“如今我已是悔了,却早已来不及,无爻听你之命前来,对我却仍是一如当初所见,避之不及。”
“能面对仇人喊出师父二字,确也不容易,当初你甘愿拜在曳幽门下,为了复仇,可坐视无爻服毒,看来那份恨意果真不轻。”祁溟月语出嘲讽,百里忘尘的过去父皇早已叫人调查得清楚,百里世家,数百口一夕之间全数被杀,似乎是得罪了某人,而今看来,也某人定是曳幽无疑。
百里忘尘不语,祁溟月见他这般,继续说道:“跟随曳幽这么多年,无爻身上沾了毒血,想必你定有解决之法,比起视你为无物,他躲避你便是心中仍存着在意,你也不必泄气,我将无爻交予你,便未打算让他回来,你若想弥补当年之事,还有的是时间。”
百里忘尘仍旧站着,注视着悠然坐于椅上的身影,月光之下,在那明寐间可见得一双薄唇边浅浅扬起的弧度,与他记忆中那覆着半张金面之人何其的相似,想到当初江湖所见,与而今所知两人的身份,他却并不觉意外,早在当时他便知那被称为暗皇的男人身份呢定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这两人竟会是父子。
“殿下是何意?”百里忘尘想起当初收到的书笺。
祁溟月挂着浅笑,微微挑了眉,“父皇与你有过约定,几次书信来回,溟月虽不太清楚,却可猜得几分,近些年来你屡次将安炀情势寄书过来,对溟月话中之意,自然不会不明白。”
“你将无爻交予我,来换取我对苍赫之助?”
“你要无爻,溟月要的是安炀,父皇与你定也提过此事,安炀对你而言,毫无半点故土之情,即便溟月不提,为了血仇,你也早晚都会下手,又何必故作惊讶。”前安炀王恐怕也在曳幽掌控之下,安炀有如此野心,便是曳幽早已有心一统天下,百里世家会遭此难,也是在皇族默许之下,对百里忘尘而言,欠下他家数百口血债的不止是曳幽,也有整个安炀。
百里忘尘气息一凝,“我惊讶的是溟月殿下竟会利用无爻来做交换。”虽然结果是他所想,但将无爻视作筹码,如此轻忽的态度且让他无法接受。之「梦」电=子=书=下=载=论=坛
“无爻虽是我身边的暗卫,又是安炀之人,但对他溟月却从未有过防备,他是我身边之人,溟月不愿见他长此以往始终是那般模样,有你对他如此用心,我才会将他交予你,你若真要视作交换,溟月也不反对,若是交换可得来双方之利,何妨便答应了此事。”
站起了身,祁溟月望着百里忘尘,“天下已乱,溟月不想拖延太久,百里如何决定,需得给我个答复才是。”
百里忘尘定定站着,未动分毫,也没开口,幽暗的房内,只有一室静默。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战况
天下纷争已起,百姓躲避战火,人心浮动,处处皆是惶惶不安,此时的安炀皇宫之内却是一片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古怪,宫内所有人自然也觉出了此时局势的紧张,听闻善战的苍赫帝亲自领兵攻往都城,心中都有些忐忑起来,但除此之外,不断有大臣自绝于家中,还留下了书信,称安炀将被苍赫所灭,他们却毫无办法,愧对君王百姓,唯有一死。
倘若只是忠心为国的老臣便也罢了,但接二连三死去的还有不少大家心知肚明,眼中只有利益的贪生怕死之辈,那样的人会为此而自绝,无人不觉奇怪。
听说已有将领攻入了苍赫境内,但那是遥不可及,没有亲眼所见之事,摆在眼前的却是苍赫帝一路将安炀将官斩杀,安炀境内城池一座座丢失,眼看着苍赫的军队便要往都城而来,却又传出了朝中大臣纷纷自绝的消息,安炀的百姓原本的观望之态顿时消减,心中的不安立时便成了恐惧,开始有人往城外避难。
起初只是三五家,而后便是三五十家,不等几日,只要是临近都城的,在苍赫可能经过的城镇内,逃往他处躲避战火的人越来越多,口耳相传间,对以雷霆之势往都城一路杀来的苍赫军,人人都心生畏惧,如此一来,离城避难之人便是愈加的多了。
朝中有大臣莫名的自绝身亡,都城之外却有百姓纷纷逃离,苍赫与安炀交战战况究竟如何已无人去关心,连安炀朝中也有了种种传闻,面对这些,连慕希身为君王,自然不能坐视。
“你可能确定,祁溟月当真足不出户,未与任何人联系?”对近日发生之事,曳幽知道得清楚,心中已在怀疑是祁溟月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