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安炀士兵眼睁睁的瞧着他们的将军死在面前,无人敢轻举妄动,将军固然重要,但在那苍赫太子身后的陛下却更为重要,看那身穿红色皇袍的人不言不动,明明睁着眼,却好似什么都不曾看见,众人更为不安起来。
安炀军中人人为国君与自身的安危担心,苍赫士兵看着满地尸体之中,被折断脖颈而亡的吴节,眼中却没有半点同情,敢以太子的性命威胁陛下,这吴节根本就是找死,更不提而后还那样称呼了太子的名讳,身在苍赫,谁不知那是朝中的禁忌,太子之名和陛下一样,都不是寻常可提的。
堂堂一名大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在了地上,甚至还不是战场,而致死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说错了话,在场所有人都望着站在场中空旷之处的父子二人,心里都有一种感觉,这场仗还有必要打下去吗?
将军已死,而陛下也在苍赫太子手中,安炀的士兵垂下了手中的兵刃,心里想起的是,苍赫帝对于不降之人,绝不会心软,那么反之,他们可能还有一条活路。
“苍赫帝的手段,果真让人佩服。”
就在这时,一句苍老的语声忽然由远处随风飘来,那飘渺的如同要散去的话语声不知为何却清清楚楚的落在所有人的耳中。
逐渐接近的还有阵阵的蹄音,听那声音,似乎不在少数,待来人接近了,可见为首之人一身黑袍,面目难看,并未同他身后的将士一般骑在马上,看似步履缓慢,却偏偏行在前面,不见半点落后。
曳幽。祁溟月望着来人,侧首与祁诩天对视了一眼,曳幽终于现身了。
“殿下也未让老夫失望,竟能将陛下由宫里带出来,想必有他在前,你离宫也十分容易吧,只可惜,老夫并非毫无准备。”站定了身,在曳幽的示意之下,领兵之人带着身后的骑兵列开了阵来,隐隐的将场中的祁诩天与祁溟月围了起来。
看那不同的装束,这些该是守护皇宫的精兵,祁溟月神色不变,对着曳幽说道:“连慕希在我手中,不知曳幽大人打算如何?难道不顾他的生死,也要将溟月拿下?倘若真是如此,你身后的将士怕是不会答应吧。”宫内所用都是由皇族旁系之内选出的将领,对为了自身的利益,也绝不会容许连慕希出事。
“能将陛下控制住的药物世间不多,即使有效,能维持多久还是难言之事,殿下这一回似乎心急了一些。”曳幽见连慕希站在祁溟月的身后,神情迷茫,只一眼便已看出其中有异。
祁溟月也知道,连慕希身上有曳幽种下的蛊毒,说不定有避除药性之效,眼下连慕希虽然在他手中,却不可保证一会儿药性过去了会在何时醒来。但对他来说,连慕希的作用也只是让他出宫,而后与父皇会和罢了。
“莫非你以为,我是想要用他来要挟安炀?”祁溟月挑起了眉,顿了顿,才瞧着曳幽,语带嘲讽,“并非人人如你一样,以为有人质在手便可随心所欲,任意行事,何况在溟月看来,即使安炀王当真完全被我控制,你也不会为他而放弃苍赫,放弃天下。”
顿了一顿,在所有人的眼中,只见那月白的身影站在重重的包围之中神情冷然,对着那突然出现的黑袍之人继续说道:“连慕希对你而言,只是达到目的的工具,所谓的安炀王,同你的那些傀儡也并无两样,不具任何意义,溟月不曾说错吧?”注视着曳幽,祁溟月可以确定,这身黑袍之下的人只要愿意,即使没了连慕希,也可一手造出第二个安炀王,安炀的皇族根本就是在他的控制之下。
祁溟月话音才落,阴沉的笑声便由黑袍之下发出,传到了每个人耳中,显然并不否认。守城的将士没有见过这般古怪的人物,此时听两人之言,那人竟是对陛下的生死也全然不顾。
吴节的那一从官,对安炀还算忠心,听苍赫太子称那黑袍人为曳幽,却不知他身份究竟为何,在那笑声落下之后,大着胆子问道:“你是何人?身在朝中怎敢不顾陛下的安危?”
“我是何人?”曳幽那诡异的轻笑又起,似乎觉得此问很是有趣,森森的笑声几次起伏,才自语般的说道:“久居朝堂之后,确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一抬头,兜帽之下青白的肤色露出了些许,可见到没有血色的嘴唇在阳光下微微开合,话音仍是飘忽如鬼魅,“老夫曳幽,乃是安炀的国师。”
国师?!曳幽的身份竟是国师?祁溟月往身侧之人望去,迎上了那双狭长的眼眸,彼此都瞧见了对方眼里的诧异,也同时都想起了一个人来。
昙无,那个预言了父皇与他命格的苍赫国师。
曳幽的话音一落,苍赫的人倒还没有如何,安炀军中却传出了低低的议论与疑惑,那从官心中也是奇怪,“为何我等都没有听说过,我朝还有国师?”
曳幽身后,一名领将大喝了一声,“大胆!你们竟敢质疑国师!国师的身份尊贵,他的存在岂是你们这些人可知的,在朝中,国师的存在只有皇族才有权知晓,若不是此次安炀有危,你们根本见不到国师!”
那名从官闻言不敢再言,心里却知道,若不是眼下情势紧张,他们这些人定是要跪下叩见,但这名国师如此诡异,不似生人,倒像是鬼魂更多一些,要他来说,最好往后也不要给他见到。
“两位对老夫的身份像是也觉得有些意外。”曳幽似乎并不急于让双方人马交手,从祁诩天与祁溟月的眼中捕捉到一丝诧异,话音中便不自觉的带着些得色,那胜券在握的神情,即使祁溟月未曾见到,也能想象得出。
“朕确实有些意外,身为国师,图谋天下,却是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狂妄之人,实在叫人有些遗憾。”祁诩天带着些失望之色,瞧着曳幽,微敛的鹰眸之内含着诡秘的笑意,轻蔑而又冰冷。
那神情和话语让其曳幽一愣,心生警兆,莫非祁诩天还有后招?
此刻的局势,苍赫军由城外延伸之内,遍布在城门之处,而安炀的士兵早已退居在后,中间站着的,正是祁诩天与祁溟月,曳幽带来的人马围住了一侧,隐约间到为三方,而苍赫这一方,若不是出城,面对 眼前合成一股的人马,想要入城,也定需要一番血战,而且绝不会轻松。
局势显然对安炀有利,曳幽放下了心,笑着回道:“素闻苍赫帝精于谋算,领兵布阵之能无人可比,可这会儿怎会眼拙到以为你们还有胜算。”
“国师为何会以为苍赫无法再战?”祁溟月在旁问道。
“粮草被截,安辕反叛,即使你苍赫帝无恙,但失了粮草,又失去了小半人马,便是你们有了援军,今日能够支持,但往后几日呢,不知你们能有多少时日可以坚持不退?”
曳幽顿了片刻,继续以那不似活人似的话音说道:“还有,让曳幽来提醒一下吧,在陛下你争战安炀之时,苍赫早已被安炀占去了不少,安辕的反叛你已体会过了,可是别忘了,还有坍州的皇子祁慕晟,此刻他已攻入了晔耀城也说不定,有安辕相助,苍赫此时早已四分五裂,距离灭亡,想必也不远了。你们还如何再战?”
曳幽诡异的语声一如先前,但那话音之中却充满了狂态,所有人都可从他的话中听出,此时在黑色兜帽之下,那不知面容的脸上定然全是兴奋与疯狂。
祁溟月看着曳幽,眼中逐渐浮出了同情之色,却是充满了冷意与嘲弄,“父皇说的没错,实在叫人有些遗憾,图谋天下的,也不过是这么一个狂妄之人。”
“你是何意?”从祁溟月的话里觉出不对,曳幽疾声问道。
“刘易。”祁诩天唤了一声,刘易不必他言明,便称了声“是”,对身边的手下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场中便多了一人,赫然正是为首反叛之人,苍赫大将安辕。
将被人绑起的安辕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