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华听到他对自己说话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
吃惊的倒不是因为他说话的内容,而是他居然会跟自己说话。
说起来,沈月华对这一位大哥唯一的印象,就是踏实肯干,沉默寡言。
在家里几乎是透明人一样,很少说话,但是说的话却很有力度,能让全家人都听他的。
沈月华愣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说道:“是啊,那五百块钱彩礼,原本也不该被我大舅妈拿在手上,当初我嫁进来的时候,也是不知情的。这五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自然要拿回来才行。”
张建国已经后退的站在厨房门外,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去,你大舅妈她……”
他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背地里说长辈的坏话并不好,便也没有说完,而是继续道:“总之你一个小姑娘家,在你大舅妈那儿也讨不了好,如果真的想把钱要回来,还是我跟你的二哥、三哥过去吧。”
沈月华闻言,心中一暖,知道他话语之中的未尽之意是什么。
她的大舅妈就是一个混人,为人处世全凭自己高兴,当初她刚下乡来到张家村的时候,就被这个大舅妈,好一阵的打量挤兑。
说她来地里干活是亏了,她的命多娇贵,怎么能干这样的下贱活路。
这话虽然是大舅妈说的,但是传出去之后,却是她的名声被带累了。
村里的人和知青所的人,都用有色眼镜看着她,似乎是看着她的小身板,就已经给她盖棺定论,确定她是不能干活的。
以至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在村子里都被其他人看不起。
沈月华吃了亏之后,也不能跟自己的大舅妈闹,不然这人说出去指不定多难听。
她上辈子到底是年轻脸皮薄,每一次跟大舅妈说话的时候,都要被这人气的脸颊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件事村里的人大多都不知道,沈月华没想到张建国居然注意到了,而且是真的为她担心,担心她的名声被带累了,甚至提出了自己去要彩礼的说法,当真是心善。
经过这件事,沈月华在心底,倒是对这个大哥越敬佩了。
她笑了笑,说道:“大哥,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再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军人媳妇,是军嫂,在大队里面也是受人尊敬的。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会让建斌坏了名声的。”
张建国见自己劝不动她,也知道这人跟四弟一样,是个脾气倔的,而且处事手法都极为相似,都是让人碰了软钉子,说不出话来,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张建国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月华打好了热水,也就一盆子水,够她洗脸洗脚的,但是要洗澡的话,还需要烧更多的水,现在这个时候烧水很不方便不说,还容易被春寒给冻感冒了。
沈月华临死之前都是日日洗澡的,之前病了一场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也不是个娇气的性子,知道洗澡费柴也费事,便打算擦擦身子也就算了。
她提着热水跟张建国道了晚安,就回到了张建斌的小屋子里。
这间屋子真的不算大,顶多也就二三十平米,跟现代时候动不动就七八十平米的房子,完全不能比。
而且房子里也没有厕所,就一张睡觉的炕,一个破旧的实木柜子,外加几些简单的家具而已。
这房子也是很久没住人了,即便是张建斌去了部队上,常年不在家,李桂芬也将这间房子留了下来,没让大嫂家里的两个小的,搬家住进来,就想着张建斌过些年就要结婚娶妻生子了,这房子说起来还太小不够用。
而张建斌也就十天前回来的张家,原本是打算拿钱来盖新房子的,却不料正好赶上了大舅妈放话,要五百彩礼出嫁自己的事情,自然忙不迭的送钱过来娶媳妇儿了。
沈月华想到张建斌的模样,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昨晚的时候,倒是跟张铁头说的一样,是个看着端正的,却也有点小滑头,这样的男人的确难得,不仅老实而且会来事,人际关系也能处理的很好。
沈月华想到那人说甜言蜜语的模样,倒是笑了笑,经过了一天之后,那张五官精致眉目俊朗的脸,倒像是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一样。
沈月华撩水沾湿了洗脸的帕子,一边在心里算着时间,想着张建斌出那么早,也不知道现在走到哪儿了。
而在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她之前并没有问张建斌,他到底是在哪儿当兵,又去了哪儿打仗?
但是,想必是并没有多大的危险的。
毕竟上辈子她临终时,见着张建斌的时候,对方还是身板硬朗,看起来也年纪轻轻的,虽然张建斌比她还大了八岁,但是站在一起,却显得他更年轻些。
沈月华笑了笑,拧了帕子洗了脸,擦了擦身子,又用还热着的水洗了脚,就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等到早上七点多的时候,沈月华的生物钟调了过来,这个点就醒了。
而这个时间点,在现代并不算晚,在村子里却是晚了,张家的人和村子里的人,早就在五点多天擦亮就醒了,随意吃点东西垫了肚子,就下地干活去了。
沈月华休息了一晚上,之前还觉得疲惫酸软的身体,倒是彻底的修养好了,整个人精神百倍,神清气爽。
沈月华知道在这个时间点,虽然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醒了,但是大舅和大舅妈两个好吃懒做的,肯定还在家里炕上躺着呢。
她便起身穿好了衣服,洗漱过后,见厨房灶上还放着一口锅,她揭开锅盖看了看,就现里面还留了一碗饭,也知道这肯定是李桂芬留给她的。
沈月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心中却念着李桂芬的好,快的吃完饭之后,就锁上了院门,回忆了一下村子里的布局,转身朝着大舅妈家里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