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佑绪手指着我不停抖:“你你你!”我夺门而逃。
手指刚碰到门闩,凭潮开门进来,手里托盘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板着脸看我们一眼:“你们两个别只顾闲聊,船马上靠岸,卫、荀两位先生已随南越官船去了。凌公子,我来帮你易容。”
我赶紧搬个木凳坐好:“谢谢凭潮小弟,真是有劳了。”
凭潮笑道:“不客气。”
身后“喀”一声响,我回头,只见武佑绪手里拿着半个捏碎的杯子。
凭潮手里忙着,不忘火上浇油:“划伤了手事小,那只杯子是玉瓷的……”
武佑绪铁青着脸出门。
我扭过头,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向凭潮道:“开始吧,记得不要画太丑。”
凭潮点点头,从一个小瓶中倒出一枚黑色药丸,放在小杯中用水化了,拿一块棉布蘸了就在我脸上涂抹。边抹边道:“这是我亲手调制的换肤丹,涂抹之后会慢慢渗入肌肤,肤色因药水停留时间而深浅不同。你肤色太过白皙,容易露出破绽,还是先变黑一点”
我向来最厌恶自己怎么晒也不黑的肤色,当下央求凭潮多给我些备用。
凭潮一句话将我打发:“不行!这药不能随便用。”
一盏茶后,凭潮满意地看着我,好像看他亲手做的一道菜。
我拿镜子一照,头“嗡”一下炸了锅。只见镜中的我脸色灰暗泛黄,原本上扬的眉锋被画成了八字眉,眼角却不知被什么扯得下垂,鼻翼加宽、嘴唇涂厚,面目全非。
我垮下脸:“画成这样连我自己都不敢认了,你们公子也画成这样了么?”
凭潮将他的瓶瓶罐罐收拾好,顺便将我从座位上拉起来:“易容嘛!自然是让人难以辨认才好。凌公子,咱们过去吧。”
商船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靠了岸,我站在甲板上举目四望,熟悉的一草一木映入眼帘。离京一年多,终于是回来了,只可惜去时风光无限,来时却形容萧索。
江原带了一行人过来,我注意到武佑绪、程雍、杨尘、落烟都在其内,只不见了倚风,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看着江原,他已换了一件暗灰色布衣,用布带扎了发髻,打扮得像个随从,他的脸……
江原路过我身边时嘴角含笑,赞道:“手艺不错。”我死盯着他的脸。
江原与众人转身下船。
我死盯着他的背影。
凭潮得意地悄声道:“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公子都夸我做得好呢!”接着撞我一下,“发什么呆?走了!”
我缓缓转过头,看一眼凭潮。
凭潮开始笑不下去:“凌……凌公子?”
我突然将手里的东西一扔,掐住凭潮的脖子,咬牙切齿:“为什么他只贴了胡子!”
凭潮手脚乱舞:“咳、咳……凌公子,有话好好……咳……”
我毫不手软。
两个凄厉的声音同时响彻在江面上:
“救命啊!——”
“还我英俊的脸!——”
正在不可开交,武佑绪跑过来一把分开我们俩,瞪眼:“胡闹什么!还不快走!等公子来请你们?”说完头也不回走到江原身边,我瞪一眼凭潮跟上去,凭潮委屈地跟在后面。
三人关系一路尴尬,我惹恼了武佑绪,凭潮惹恼了我。
下了船,早有几辆马车等在江边,江原自己上了一辆,其余人也纷纷上了车,一路由官府人马护送,畅行无阻进了城。
出乎我的意料,江原一行并未住在专供外国使者居住的驿馆,而是在秦淮河附近的繁华地段租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小院。小院只有两进,但是布置颇为精巧实用,正房较大,两厢都隔成了小间,房中日用家具齐全,似乎早在等待客人的到来。
正午,一行人在建康最大的酒楼用膳。
下午,武佑绪和程雍忙着安顿各人住处。江原一人住在北面的正房,东厢是荀简卫文武佑绪,我和凭潮他们则被安排在西厢。
我想着船上的事,几次想找武佑绪道歉,可是每次话到嘴边都被他冷冷的目光打回。唉,自食恶果。
傍晚,荀简和卫文回来,身边跟着鸿胪寺的官员,其中有个主客尚书我还能叫得出名字,开始庆幸凭潮为我易容易得彻底。那主客尚书热情非凡,再三要求我们搬到使馆居住,被荀简婉拒。
晚上,荀简向江原汇报交涉过程。我旁听得知,白天故意挑衅引起伤亡的事大事化小,张云水因失察减俸;运来的一船绸缎已作为彩礼的一部分交给了礼部,皇上龙颜甚悦,第二天会接见我们;接下来几日安排我们去各处游玩,再过几日皇太子将亲自设宴款待。唯一的遗憾是越凌王因病谢绝宾客,婚期要等越凌王病好再议,因此是见不着他了。
江原听了表情复杂,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