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ila右手拿着酒精棉,凑到赵小柱的脸颊残存的粘贴胶上。赵小柱的嘴角抽搐一下,但是还是没有敢动。Laila细心地帮他擦去脸上那些难缠的粘贴胶,接着拿起热毛巾擦着他的脸。赵小柱一动不敢动,温热的毛巾覆盖在脸上,让他的恐惧一下子化解了。一直紧握的右手慢慢放松了,手心里面都是汗。
Laila擦拭着他的脸,很仔细,很温柔。
赵小柱捏了一下腿上的肉,让自己能够时刻保持清醒。从接到前来巴黎的命令开始,他就没有合眼过,到现在已经几十个小时了。航班上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大脑一刻也没有停止转动。他当然紧张,这不是在橘子胡同派出所查暂住证,也不是分局联合行动检查夜总会、桑拿或者发廊什么的—这是去巴黎,去响尾蛇出没的地方!全世界的警察和特工都在寻找自己这张脸,那些电影里面才见过的詹姆斯·邦德们恨不得把所有的子弹都打在自己这张脸上……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而是危机四伏,随时可能死于非命!
虽然孙守江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是苗处执意要对他进行这些实习考察。而苗处……就是苗处,他说出来的话不是意见,是命令—是不容违背的。于是赵小柱就开始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巴黎旅行,只不过没有盖晓岚的陪同……晓岚……
晓岚在吻着自己的脸。
一点一点……
很轻柔,嘴唇很湿润。
吻住了自己的嘴唇,舌头伸进来,像一只活泼的小鹿……
赵小柱伸出双手抱住了晓岚,抱得紧紧的。他的眼睛闭着,泪水流下来……你一定很想我了,晓岚……芬芳扑面而来,却不是……
晓岚的味道!
赵小柱猛地睁开眼,推开面前的女人,急促呼吸着看着那张陌生美丽的脸。
Laila脸上带着眼泪,幽幽看着面前这个彪悍的男人。
他留着独特的发型—脑袋两侧和后面的头发被完全剔掉,俗称“锅盖头”。这是美军游骑兵的小伙子们喜欢的发型,他们自认为是这支精锐军队当中最精锐的一群,桀骜不驯充满斗志……
他的眼睛还是那样充满忧郁,带着淡淡的忧伤—2003年冬季的巴黎,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是这样的……那天正在上课,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褐色风衣和牛仔裤的华裔年轻男人,消瘦黝黑的脸庞,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Laila是一个阿拉伯战争孤儿,大学毕业以后,个人出资办了这个阿拉伯孤儿院,主要收容战争当中成为孤儿的孩子们。海湾战争导致她的孤儿院差点人满为患,Laila也累得够呛。Laila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以德报怨,并没有因为伊拉克军队屠杀了自己的父母而不收容伊拉克孩子。
“祖国。”
Laila坐在地板上,举起手里的阿拉伯语板。
“祖国—”
孩子们奶声奶气地学习着。
“和平。”
Laila又指点下一个词。
“和平。”
孩子们还是奶声奶气地学习着。
那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口,看着这些孩子们。他的眼睛充满忧郁,带着淡淡的忧伤。Laila偏头看见了他,很好奇地用法语问:“先生,你有事吗?”
“没有……”年轻男人笑笑,“我来看看他们……”
“请问你是?”
“美国人。”年轻男人低声说。
Laila仔细地看着他,他虽然穿着厚厚的外套,但是露出来的脖子粗壮。再仔细看他的仪表,身材挺拔,双手自然插在兜里,脚下是一双黄色的沙漠靴。Laila看看孩子们:“你们先玩会儿吧,我去去就来。”
她在孩子们好奇的目光当中走出去,那个男人也跟着过来。
“你是美国军人?”Laila问。
男人点点头,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在手里揉着,露出了锅盖头:“我曾经是游骑兵,参加过‘伊拉克自由行动’。我在巴黎旅游,听说这里有一个阿拉伯孤儿院,我想来看看他们……战争总是会给他们带来伤害。”
Laila点点头:“你叫什么?”
“Mike。”张胜说。
“进去和他们一起玩吧!”Laila建议。
张胜跟着Laila进去,一起坐在地板上。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围着他们,Laila用阿拉伯语介绍说:“这是美国人—Mike!他去过科威特和伊拉克,让我们欢迎他!”
“美国兵!”一个孩子哭着指着他的脑袋,“他是美国兵!他杀了我爷爷—”
孩子们都激动起来,纷纷爬起来躲闪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