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思未至侯封贵,遑睹当前宰相来。
误犯虎威深恐惧,幸怜蠖屈许追陪。
雷霆已过春风接,大度包荒到草莱。
吴公看罢道:“诗才美富,句法清新,的是金马玉堂中人吐属,佩服之至。此后可以常领教矣。”
其时点心已端至,小童将点心摆好,安设坐位。吴公随让师鲁同用点心饮茶,用毕师鲁告辞将行,吴公道:“姑请少待。”命小童到签押房中取笔墨两匣来,吴公亲手递与师鲁道:“笔墨两种,聊为临池之助,闲暇尚欲请驾来畅叙。”
师鲁接过笔墨,打恭道谢。吴公吩咐外面备马,遣马夫跟马一同送屈先生回去。话一传出,立刻马夫备好了马,牵至大堂下。师鲁告辞外走,吴公送至暖阁。师鲁再三挡驾,吴公始回。
师鲁走至大堂,当有文武巡捕与门上,都来与他交谈。此是何故?因见大人如此器重屈生,所以众人不敢待慢也。师鲁逐位周旋过,然后在堂下骑马,马夫在前引路,两匹马放开辔头,其行甚快。那消半个时辰,已到了青阳宫。师鲁下马,马夫自回,不表。
再说师鲁回庙,先见真人,将闯道看八字,进署命作诗,留点心,赠笔墨,从头细说一遍。真人道:“恭喜恭喜!此是乘龙佳兆,不久即有好音,但贤契你为人过于心实,虽说人不可自欺,然君子亦有时行权,所谓智也。你须切记,以后万不可将改八字一事向人说破,若无意说出,即有祸患。”
师鲁说:“弟子谨记,再不向人说破。”
真人道:“果能如此,尚有何忧?止恐你一旦忘记,终久要露马脚。据老朽看来,不出一月,此姻可就。秋风习习之时,即是洞房花烛之夜。今岁大比一定发科,明春春闱联捷,身入词馆,三年后将有南征之命。那时看起来,是祸却是福到了。那时老朽自遣人助你建立功勋,定锡通侯之爵,你日后自知。”师鲁闻言又喜又惊。
不言师生谈论未来之事,且说吴巡抚自见了师鲁八字与女儿同年月日,算了一算,真是封侯之命。旋又延师鲁入署面试一诗,写作俱佳,一心认定这人是快婿无疑。心中想到,料夫人是决无异言,遂将师鲁八字与诗袖入袖中,往上房而来,要与夫人商议,请媒说合。这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要知如何结秦晋之好,联翁婿之亲,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请学师幕友陪宾 试人品心术出对
且说吴公既认定师鲁之八字,又爱他才貌皆美,于是袖了八字与诗,,要与夫人观看,商议许亲赘婿,从书房中来至上房。夫人见老爷进来面带欢容,忙站起拱候,吴公进房归坐,带笑开言向夫人道:“今日有一件奇事,可谓天缘凑合,不期而遇。”
夫人道:“何事?”
吴公道:“今日出门拜客,路上碰见屈秀才。他因别人算他的命将来要封侯,心中疑信参半,竟出了神,冲了我的道。我见他斯文之辈,不见罪他,问他为何如此疏忽,他才将此言告诉我。当要了他的八字来一看,那知他八字竟与我们女儿同年同月同日,只差两个时辰。我即令他来署中。当面与他谈沦些诗书,他对答如流。即命他作诗一首,句法清新,字体工楷,而且品貌不俗,十八岁已经进学,他那八字我算了一算,果是个侯爵之命。他家只有老母,十分清贫,在青阳宫教学,我想他虽目下困苦,将来不久即要腾达,难得他无定过室,我意欲将女儿许字与他,做个入赘女婿。他亲丁止两口,周济甚易,因此我来与夫人商议。你以为何如?这不是他那八字与一首诗,夫人你看看好不好?”
夫人闻言,忙接过八字与诗,先将八字细看,果然与女儿年月日相同,止差两个时辰。及观诗句倜傥不群,字法亦工整,夫人道:“以才貌论已是美材,又兼八字大贵,这是快婿无疑。就是困苦二字,你我毫不介意,女儿心中保无不憎慊?此事须问明女儿,然后再议,免得日后女儿抱怨。”
吴公道:“女儿博古通今,深知大义,岂有嫌贫爱富之理?我料他决无异言。”
夫人道:“容妾身一问即知,老爷暂缓一时。”
吴公点头。随出来到签押房中去办公事,那夫人即命婢女去请小姐来有话说。婢女忙往小姐绣房中来传命。
且说那吴小姐生就绝世聪明,过目不忘,见识极高。平生讲究的是品行心术,那功名富贵却毫不在意。见父亲年老已过五旬,尚无子嗣,小姐曾劝夫人为父置妾。夫人本非妒妇,早被为丈夫购金钗十二,为宜男多子之计。
无奈吴公一生专信命理牢不可破,自己算过命,说是命中无子,除非死后立嗣二子方有收成,生前莫说置妾不能生子,即立嗣一子亦要夭折。所以决计不令置妾。小姐也曾屡次几谏,无奈吴公总以命为凭,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他竟置之不闻。小姐见父亲如此固执,也止得罢了。心中暗想,自己终身若能赘得一婿,可以长侍父母,也得尽父女之情。就怕的老父专信八字,万一遇见一个贵命的人许字,他不论远方,那时离开父母,那才是苦。
这日正在窗下观书,使女来传命说夫人相唤。小姐忙放下书本,整肃衣襟,随同使女来至夫人房中。上前叫声:“母亲,叫孩儿来有何话说?”
夫人道:“儿呀,你且坐下,听做娘的有话告诉你。”
小姐告坐,在一旁坐下,这夫人笑嘻嘻道:“你父今日出门碰见了一个儒生,说是相貌甚好,就是家道贫穷。他去算命,那算命批他命张,说他日后要封侯爵做大官,他喜欢的会出了神,在大街上走路,连你父执事轿子迎面而来都不看见,竟闯了道子,被武巡捕执下,他才跪下哀求,说明缘故。你父当下要了他的八字来一看,却是奇怪,竟与你的年月日同,只差两个时辰。再算他那命,果是大贵,将来一定要封侯爵。你父随将他请入署中细细问他,才知他世代书香,如今只有一个老母,家业清贫。他从十八岁进学,就在青阳宫教书,靠束修养母。你父就试他文才,命他作诗一首,他一挥而就,字法甚好,诗句清新,你父意中要招他为婿。我想他既才貌俱好,纵然身贫,却只子母二人,容易周济,所以我做娘的叫你来,实对你说,你意中以为何如,须要打算。到底不可勉强,日后抱怨。那八字与诗在此,你看何如?”
夫人一番话,小姐昕罢杏脸微红,止得把一首诗与八字接过细看,开言道:“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女孩儿但知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天下皆然,那有抱怨之理?至于穷富贵贱,早已造定命中,该怎样无可如何。但此人诗笔近于趋奉,恐立品不高,须再试验他一次,那时就定出他人品心术了。女儿有三个对子,不知可好告禀父亲,再约他来叫他当面一对?他若肯来肯对,对的不错,那时再议婚姻。不过郑重其人,并非怨其穷困也。”
夫人闻言道:“是了,我看他那诗句也觉得一味奉承,恐怀奸诈。今被你说破,那对子是一定要他对的了。但是对子我儿可预备下了?”
小姐道:“母亲先不用管那对子,先对父亲说了这话。父亲若以为然,请得那屈生至,临时自有对子。”
夫人应允,果然晚间就将小姐之言对吴老爷说了。吴老爷大喜,说:“事不宜迟,明日我自有道理。”
一宿晚景易过,到了次日,吴老爷绝早起来,即吩咐家人用名帖去成都县学中请饶老师巳刻便饭,又遣马夫备马,用名片一纸去青阳宫请屈先生巳刻便酌,又在幕中约了两位师爷,姓陈姓刘,屈作陪客。吩咐厨房预备下盛席,摆设在花园中翠竹轩内。
话休烦叙,学师见了名帖,欣然肯来,师鲁见了名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