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赵夜阑才一把夺过衣服。
燕明庭听见哗哗的水声,以及衣料摩挲的声音,屏气凝神,压根不敢往回看,直到听见利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后背被一把长剑抵着。
“你都看到什么了?”赵夜阑冷声问道。
“我看见了……一条落水的美人?”燕明庭小心翼翼地说。
剑又往里戳了一下。
燕明庭举起双手,投降道:“我承认,看到疤痕了。”
赵夜阑目光一凛,正要往里再戳进去,燕明庭却闪身避开,转身看着他。
两人对峙片刻,燕明庭忽然蛮横地拉开衣襟,正义凛然道:“不就是几道疤吗?来来,给你看看我的。”
赵夜阑一顿,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几道疤,比自己的更为严重。
“这只是前胸的,还要看吗?后面还有呢。”燕明庭转过身就要去脱衣服。
“够了。”赵夜阑漠然地将剑扔到地上,深呼吸片刻,走到一旁拿起帕子擦头发。
燕明庭叹了口气,整理好衣衫,召人来将桶抬出去,然后看着坐在床头的人,道:“不用慌张,疤痕是男人的象征!”
“对你来说,确实是象征。”赵夜阑冷笑一声,“对有的人来说,就是耻辱。”
“我不觉得,也许正是因为这些疤痕,才成就了如今的你呢?”
“如今的我?”赵夜阑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语气薄凉,“是人人喊打的佞臣、是被朝堂厌恶的同僚、是被皇上忌惮的棋子、是嫁入后宅的男人,有哪个身份能是值得我庆幸和感激的?”
燕明庭沉默地注视着他,在他旁边坐下,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换一条路,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好官呢?”
赵夜阑嗤笑道:“我只知道这世道就只有两条路,往生,往死,没有中间的路给我走。”
“有的。”燕明庭轻声道,“只是你不敢而已。”
赵夜阑将湿了的毛巾扔到他身上,翻身在床上睡下。
“你头发还没全干,睡着容易头痛。”燕明庭提醒道。
然而对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燕明庭换了条干的帕子,为他继续擦拭着湿润的发丝,说:“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说点有意思的吧……嗯,你还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滚。”赵夜阑头也不回地说。
“那给你说说平时士兵们是怎么练习的?”燕明庭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这些时日我一直去上早朝,都没空监督你扎马步了,要不咱们重新定个时间,好好练一练?”
“滚。”
“难道你不想长命百岁吗?有个好底子,这比吃多少药品和山珍海味都强。何翠章你认识吧,刚入伍的时候瘦的跟猴似的,跟你一样风都吹得倒,你再看看他现在样子,是不是很……”
“丑。”
“……”燕明庭咳了一声,“放心,这话我不会跟他说的。”
就这样,燕明庭一直小声跟他说话,赵夜阑偶尔回应一下,渐渐放松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