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动了真怒,司马润口气又稍稍放松了些,道:“那件事情以后再说,公主凤体违合,微臣不敢多扰,公主若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告退。”
我狠狠翻了他一记白眼,用力坐在床上,没有理他,重重喘着粗气,等他在我恶毒目光的注视下远去的时候,我才倒在床上,开始回想起这半年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来。
当日我被苻睿一剑刺入胸口,绝无生还可能,在我临死前他问我到底有没有爱过苻晖?当然没有。苻晖亲眼目睹我中剑,又亲耳听到自我口中说出这句话,巨大的打击之下当场便形同痴傻,但见剑刃抽离身体我倒在了血泊之中,却又猛然清醒立时便冲上前去将我抱在怀中。
“楚楚——楚楚——”苻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紧紧地抱住我浑身是血的身子,那么那么地用力,勒的我本就微弱的呼吸更加难以维持,似乎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面去,他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洒在我的脸上,我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上他的脸,他伸出血渍凝固的手扶上我纤弱的手,帮我抚上了他的脸,他面容痛苦到扭曲,他张着嘴却发出不了任何声音,全都哽在了口腔中,全都哽在了喉咙里,似乎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在极力挣扎。我温柔地摸着他的脸,回想着这三年来他对我从深憎厌恶到情根深种、爱若珍宝、再到迷失自己、忘乎所以,他对我,总是那么那么好啊……我却在心中时刻算计着他,他竟真是从来都不知道吗?还是心有疑惑却自欺欺人佯装并不知道?看着他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哭成了个泪人,如瓷捏的一般脆弱,不堪一击,我心中那个柔软的地方被深深刺痛了,我流下了一行清莹的泪水,一如春风般温暖地对他盈盈一笑,提上最后一口气,颤抖着声音告诉他“对……对不起……”
“父王要把白虏全都弄到宫里藏着吗?”
“平原公……趁我熟睡未醒之即,竟然破门而入,要……要轻薄于我……”
“我不想嫁给老头子做小妾,可我没办法啊,所以我的脾气才那么坏,我害怕,我拿你撒气,对不起,都是
我不好,我太坏了……”
“不行!你才那么小,怎么可以嫁给那些老头子做小妾!我,你别害怕,从今以后,我保护你!”
“能够看看日落后夕阳的余晖,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和愿望,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我一直想像着,可以有一个男子陪在我身边,静静地陪我看着太阳从山边落下去……”
“楚楚你不要学嫦娥飞到天上去。”
“楚楚,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我……大喜之日……我……我都没有跟她圆房……”
“我既迫不急待地想马上见到你,又深愧负疚、没有颜面而不敢见到你。所以,我才来这片桃林流连,将我们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重新走一遍,好像这样我就能离你近些,你又回到我身边一样。楚楚,你能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平原公将民女带入自己的卧室好像于礼不合!”
“我去剁了那毒妇的一双手!”
“我不管!总之她这般歹毒地伤了你,我就必将十倍奉还她!”
“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你从来就没忘了他,是不是?”
“别恼我,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在洛阳这三个月**日都在想你,你呢?可有也在想我?”
“你可知道,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办个什么差?我便是欺君抗旨也要回来见你!”
“楚楚,别怕,告诉我,是不是那混蛋他欺负你?他欺负过你是不是?”
“今年我就要娶你,无论如何今年我都要娶你,哪怕父王不同意,我便不做这个平原公,我带你回邺城去,好不好?”
“我去杀了他!”
“我爱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只有他……”
“对……对不起……”
“不——不——不要离开我——不——楚楚——楚楚——”
他痛苦地摇头,用力握住我想要从他脸上垂落的手,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不——不——不要离开我——不——楚楚——楚楚——”
我一向不会心疼他,不是吗?所以,我仍然缓缓闭上了双眼,脸上挂着未干的泪。对不起,苻晖,再见了,苻晖。来世,不要再遇见我。
他恨我吗?不知道,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但愿他恨我吧,那样我的心里会好过一些。尽管我无数次狠下心肠告诉自己谁让他是苻坚的儿子,他倒霉他活该,可我还是会心有欠疚,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原来,我永远无法像自己想像的那样狠、那样冷、那样决绝、那样无情。
我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冷却、僵硬,他发疯般地抱着我的身子狂吼、狂叫,然后提起剑到处乱砍、见人就杀,如杀红了眼的远古魔兽。
无人制止的了他,他疯狂地追杀着苻睿,最终却因为悲痛过度、急气攻心而昏死过去。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却是永远都见不到我了,我的尸身已经被火化了。
他疯了。他披头散发、张牙舞爪,怒睁血红的双眼见人便扑上去疯狂地狠咬,动辄便把人咬的鲜血淋漓,还将一个丫鬟的胳膊咬下一块肉来。苻坚没有办法,只能将他锁在铁笼子里,用巨大的锁链锁住手脚,防止他继续发疯伤人。
最后苻坚命人将一个装满骨灰的白玉瓷瓶送到他面前,告诉他,他深爱的人,就在那里面,他才稍稍安定下来。摸着瓶子又哭又笑,抱着瓶子同吃同睡,疯癫痴傻,与废人无异。
作者有话要说:孝武帝司马曜有个超龄干儿子司马润的事,是偶杜撰滴,表较真。
慕容冲之凤凰传说 正文 生死相随俱尘土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