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天旋地转!
夏云则僵着脖子跟他们大眼瞪小眼,脑袋一片空白,偏偏肚子不争气,打出一个悠长的饱嗝。
那一瞬间,他离当场去世就差一块白切鸡,甚至想把自己拆吧拆吧埋到垃圾桶里跟鸡骨头作伴。
他表面淡定,内心慌得一匹,脚趾头疯狂抠挠鞋底,把棉拖都抠掉了毛。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打嗝打得止不住,夏云则心如死灰地关上冰箱门,他爹娘同步行动,啪地一声按亮厨房灯。
灯光亮如白昼,他等着家法伺候。
结果陈女士哭笑不得地说了一句:“你在自己家至于这样吗?”
夏云则耷拉着脑袋,羞愧难当,讷讷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陈女士眼皮一跳,困惑地瞪着他,老夏上前一步抢过话头:“行了行了,大小伙子不耐饿,出来吃点东西怎么了?”
那表情不像要给他男女混合双打,倒像看到他弃暗投明,一脸老怀大慰。
夏云则缓缓打出一个带拐弯的嗝,像极了他的一脑门问号。
这反应不太对吧……要搁上辈子发生这种不体面的事,他少不了要抄宫规跪祠堂,伺候的宫女太监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拖出去打板子。
他爹甚至亲自给他接了一杯水:“吃饱没?我再给你做个蛋炒饭?”
夏云则木木呆呆地接过水杯,像被控制的木偶一样,僵硬地摇头。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水有点热,烫了下嘴皮才把他烫回魂来,夏云则浑身一激灵,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忙不迭地摆手谢绝:“不用了,谢谢爸,这么晚了快去休息吧。”
他爸嘴角一沉,脸上拉出两道法令纹,眼神不善地瞪着他,那表情是浓浓的恨铁不成钢。
这回轮到他妈咧嘴笑了:“呵,热脸贴人凉屁股。”
老夏不跟老婆斗嘴,就用凛冽的眼刀来回往他身上戳,戳得夏云则坐立不安,脑中恍惚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这两口子难道是在自己面前……争宠?
他想起晚饭时老夏一脸不高兴,难道是因为辛苦做了一桌子菜他却不捧场,还作死地只挑陈女士的凉拌苦瓜?
夏云则像被迎面打了一拳似地,几乎承受不住这陌生而滚烫的情感。
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上辈子皇子皇女为争宠花样百出,还没见过父母来争子女的宠,果然是物以稀为贵吗?
为息事宁人,他清清嗓子,小声说:“那不、不要葱花。”
他猜得没错,老夏的脸色马上放晴,得意地瞭了陈女士一眼,乐颠颠地进厨房洗手做炒饭。
哎呀……
夏云则脸红了,脑袋嗡嗡作响,又是纠结又是忐忑,还有些莫名的惊喜,同时陷入深深的羞愧,觉得劳动父母半夜下厨实在不孝极了,他竟然还敢沾沾自喜。
“我也要一碗。”陈女士往厨房探探头,理所当然地要求加餐,老夏哼了一声,从电锅里挖出两大碗白米饭备在灶旁。
夏云则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拉开冰箱给他爸拿鸡蛋,他妈伸手一拦:“甭管他,你等着吃就行了。”
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沙发上,剥柚子瓣给他吃。
夏云则受宠若惊,身板坐得笔直,双手捧成一个碗状接过陈女士递来的柚子肉,刚要道谢,他妈瞪了他一眼,皱眉道:“你小子怎么回事,在自己家怎么跟客人似的?”
“啊?”他两脚并拢,一副小学生听训的表情眨巴着眼睛,他妈撇了撇嘴,说:“上次我就觉出来了,你对我们一点也不亲热,以前妈是打过你,你还跟妈记仇啊?”
夏云则果断摇头,这个真没有,挨打都是原主的事了,他一个空降兵哪有什么仇好记的?
不过陈女士说得没错,他刚回“自己”家还没完全适应,神经紧绷绷地放不开手脚,比客人还拘谨,理不直气不壮,偷吃还要保护现场。
这种生疏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弥的,他也很想做个好儿子,努力学习怎么跟老子娘相处。
“你在自己家一点都不气势,半夜饿了还偷着吃,光明正大地吃怎么了?出息!”陈女士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你这是翅膀硬啦跟我们划清界线啊?”
夏云则摇头如拨浪鼓:“不敢不敢,我就是怕动静太大把你们吵醒。”
陈女士嗤笑一声,没戳破他的烂借口,夏云则也觉得这理由苍白无力,干脆一不作二不休,起身从冰箱里拿出藕夹,挤上蕃茄酱开吃,还满脸真诚地问陈女士要不要来一块。
有些事只要豁出脸皮去,反倒没那么心虚了,孩子不那么讲规矩,父母竟然更欢喜,这父母子女之间的相处真是一门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