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澹的手一松,竹简掉在地上,线散了,他不自觉眨了眨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一番。
才声音沙哑的问,“谁?你再说一遍。”
窗外的雨依旧下的绵密,像是酥油,不疾不徐地敲打的房檐地砖,发出极小的声响。
咚咚咚。
又十分缠绵欢快。
传在慕容澹耳朵里,这样的声音都无异于平地惊雷阵阵,一声接着一声,鼓噪的他浑身血管筋肉都要炸裂。
姚生哭着,呼吸都急促起来,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虞姑娘,虞姑娘死了!殿下!”
他是殿下的死士,以慕容澹的悲喜为悲喜,以慕容澹的喜恶为喜恶,一定程度上,他能精准感知慕容澹的情绪。
如果他对虞年年的怜惜有三分,那慕容澹逃避且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愫,以及虞年年的对慕容澹的掏心掏肺,便将这份怜惜和单纯的喜欢,演变成了八九分。
慕容澹不管虞年年,他却下意识打探着消息,关注着。因为他知道有一天,殿下总会问起来的。
慕容澹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什么?”
姚生不厌其烦,望着他,“殿下,虞姑娘,虞姑娘没了……”
慕容澹弯腰,要去捡那卷散落的竹简,却怎么捡,都捡不起来。好像他的眼睛瞎了,手也不听使唤了。胸口处有东西翻涌,却被什么堵着,上不来也下不去。
姚生跪下,将竹简捡起来,捧给慕容澹。
“哦。”慕容澹眼眶红的几乎能滴血,自觉语气平淡,在姚生听来,却依旧语不成声,“怎么死的?”
提起这个,姚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连呼吸都带着颤抖的音腔。
“三十的前几天,去了乱葬岗,背了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回来,听说那时人就不行了,好不容易吊口气回来,不知发什么疯,徒手在院子里挖了个坑,将那尸体葬了。
她身上尚带着鞭伤,寒冬腊月里折腾一遭,没撑几日,人便没了。草席一裹,扔去乱葬岗了……”
说着说着,咬着下唇,恨不得咬掉嘴上一块儿肉下来。
“有人说,您被打死扔去乱葬岗了,所以她才去的,听说又拿全部积蓄换了副验……”
“哪天没的?”慕容澹想把竹简用绳子穿起来,却发现手抖得厉害,骨节分明的手爆出青筋,如一条条小虫蜿蜒附着。
麻绳握不住,穿也穿不进去,竹简稀里哗啦又掉了一地。
“三十那天夜里。照看她的人出去吃了碗水引,一回来人都凉了……”
慕容澹眨眨眼睛,僵硬点头,一副恍然,只是灵魂像被什么抽走了一样,“大年三十啊,好像是她生辰,你不说孤都忘了,她该十五岁了。”
他顿了顿,转而自嘲,“也是,孤记这个做什么?”
指了指地上散着的竹简,“你捡起来。”
姚生又将散着的竹简,一条一条捡起来,放在慕容澹怀里,他身体却一抖,那些竹简又噼里啪啦掉了下去。
今日这些东西大概是看不完了。
“殿下,您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吧……”姚生红着眼睛,语气颤抖道,又弯腰将竹简捡起,奉在头上。
殿下怎么会不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