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笑声越来越小,随后便是呜咽声,眼角有泪水溢出,流过如老树皮般干枯的沧桑老脸,那是被无常的岁月浸染的风霜,再无年少时的意气风发。
曾经的策马扬鞭奋勇杀敌,曾经的战鼓擂响号角催征,都已湮没在大漠的风沙里。
来人停止了哭声,用衣袖擦掉眼角的泪水,抓起八仙桌上的一壶酒,走到窗前,望着天空皎洁的圆月,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酒尽壶落,来人摇摇欲坠,郑东九赶忙上前扶住,谁知来人一把把郑东九推开,仰天长啸:“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随后跌倒在地,躺在地上酣然睡去。
只有在梦里,才可以再回到曾经征战过的地方,才可以继续沙场秋点兵,才可以把满腔热血洒在大漠深处,才可以实现心中的抱负。
梦里鼓声震耳杀气冲天,梦外是非成败一场空。
东城,蒋琮府邸。
整个府里气氛压抑,上好的景德镇官窑瓷器,不知被蒋琮砸碎了多少。
整个大堂里都是瓷器碎片,月白、翠青、霁红、宝石蓝、豆绿等各色釉片在地上泛着各自的光泽。
许是砸累了,蒋琮气消下来些,看着满地的碎片,却是心痛不已,又是脑门充血,抓起一件粉青釉贯耳弦纹瓶,狠狠砸去,碎片四溅,其中一片碎片正好溅到婢女迎香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滚下去。”脾气暴躁的蒋琮大喝道。
迎香手捂住额头,不时有血从手里冒出,小心翼翼地退出大堂。
生怕一不小心又触到蒋琮的霉头。
和鸿升坊的比试,输钱又输人,蒋琮是暴跳如雷。
底下跪着两人,正是蒋南初和仇浩天。
白白损失了一万二千两银子,其中二千两银子是买玉石料子的钱,这笔费用,蒋琮是咬着牙槽交的。
想到这里,指着鼻子对两人破口大骂,心气难消。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当真是饭桶,废物,杂家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两人都低着头,承受蒋琮的千钧怒火。
仇浩天的脑袋更是快要挨到地板上去了,汗水一滴一滴从脸上滑落,堂堂千门门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父亲大人,都怪那该死的秦琥,要不是他和金粉楼的人暗中勾结,我们岂会输了比试?连那块绝世的翡翠玉石都是我们的。初儿本来还想把这翡翠玉石送给父亲大人来着。”
提到秦琥,蒋南初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方才解恨。
同时,蒋南初心里也生出一股无力感。
这小子滑不溜秋,智计百出,现在又有魏国公的撑腰,想要动他,比之前难上不少。
和蒋南初一样,蒋琮心中对秦琥的恨意和杀意无以复加,到了极点。
“仇大门主,把头抬起来,”蒋琮阴森地说道,“你们千门,不会只是赌桌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吧?三个个月之内,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要让秦琥消失,否则的话,我看千门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仇浩天浑身一颤,蒋琮是要借千门的手把秦琥除掉啊。
以前,秦琥无依无靠,就是个赌坊小二,除掉他还好说。
现在,魏国公徐俌在金粉楼当着众人的面说了,秦琥算是他魏国公府罩着的人。
蒋琮把烫手山芋扔到了他手上。
“怎么,仇大门主是有什么问题吗?”蒋琮面色不善,阴鹫的眼神望着仇浩天。
“没,没问题。”到了这个地步,仇浩天已和蒋府紧紧绑在一起,没了退路。
“那就好,我希望三个月内,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说完,蒋琮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堂,背景渐渐消失在蒋府的夜色里。
今夜,有人醉酒说着梦话,有人注定辗转无眠。
抱负,在睡梦里喃喃自语;罪恶,在黑暗中滋生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