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天玄山已满九年,阿虎还记得临行前父母热泪盈眶,站在村口朝他挥手,嘴里不断念叨着:虎哥儿真是好命啊!以后有吃有穿,再也没人敢瞧不起咱家了!
以后到底有没有人瞧不起他们,阿虎不知道,除了每年托人捎东西回家,他已经很多年没回去了。
但对于父母说的好命,阿虎是深信不疑的。
如果不幸运,也不会在十二岁那年被天玄山录取,哪怕现如今他只是个四灵根的杂役弟子,最起码和九年前相比,他已经彻底摆脱了贫穷和饥饿。
知足常乐。
在旁人看来,阿虎就是个有点傻有点憨的老实大个儿,十年如一日的杂务,他也能做的津津有味,光冲着这苦中作乐的本事,也着实让不少人赞叹。
作为杂役弟子,他们会被统一传授一门基础的锻体功夫,待掌握之后,便能领取练气期的吐纳心法。
只有成功达到练气圆满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外门晋升考核。
听上去并不复杂,但即便是天玄山这样的顶级宗门,众多杂役弟子中也只有极少数人能成功进入外门。
阿虎现如今已二十一岁了,再过一个九年,如果修为没有突进,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幸运的话能在宗门谋个差事,不然就只能回乡自谋出路。
早在五年前他便练至锻体圆满,可领了那吐纳心法后,却迟迟无法领悟当中奥秘,里面那玄乎的灵气,不管阿虎怎么练,都感受不到。
与他同期的大部分杂役,也都卡在了这里,天赋不足,又无机遇,若一直无法练气入体,那他们说到底只是在修仙路的入口处短暂徘徊过……
阿虎刚替掌事跑完腿,回到舍内就听见几位师兄围在一起自哀自怜,颓废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已经习惯了,朝他们傻呵呵地笑了笑,便拎着扫帚准备上山。
“刚回来就走啦?”一师兄朝他明知故问。
“对,不然来不及了。”阿虎憨憨地摸了摸脑袋。
“真是个大傻子!”那师兄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你天天净会傻干,怎么就不懂找机会到容师兄面前刷刷脸呢?师兄性子温和,断不会为难你,说不准还能讨到些好处呢!”最好是能让自己也跟着蹭点儿好。
阿虎尴尬一笑,道:“哪怎么成,咱不能坏规矩。”
大师兄喜静,每回只允许一名杂役入内,还规定日出前必须打扫完,浩大的一座山峰,时间紧任务重,谁也不愿挑这重担。
阿虎当初自告奋勇,这么多年下来,每日夜半就拎着扫帚上山,他不会御剑,尽管锻了体,但步行到旻止居还是要花上两个时辰。
他将吩咐谨记在心,挨个区域清洁打扫,天空透出第一缕光时,就撂起东西往山下跑。
天玄山上人人都知道容祁珩待人温和,有谁鼓起勇气上前请教,他少有拒绝的时候。而作为唯一有机会见到他的杂役,阿虎一开始接这任务时还遭到不少人眼红。
可那时谁也猜不到,这家伙真的长了根死脑筋,这些年来从小娃娃熬成了憨厚小伙,竟是连容祈珩一面也没见过!也难怪掌事们都对阿虎青睐有加——实在是太省事儿了!
告别了几位师兄,阿虎一如既往地步行上山,本以为又是稀松平常的一天,却不曾想,竟有一日真能撞见这儿的主人!
*
旻止居后院。
男子负手静立在檐下,一袭月牙白的袍子衬托出玉树般的身姿,他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庭院中轻盈武动的少女,偶尔出声指点,少女手忙脚乱一番后,努力调整,几次叁番下来,勉强得到了男子的颔首认可。
娇弱的女孩累得大口喘气,明显看得出平常缺乏锻炼,打着打着腿就软了,险些摔在地上,被盘旋在空中的剑一把捞了上来。
她可怜巴巴地看向男子,不知在用目光交流些什么,好不容易等到对方松口,急忙提起裙摆往一旁走,走几步就要往台阶上坐。
这时男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女孩“啊”了一声,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站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