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日子接连做了几个好梦,不是梦见水里有数不清的锦鱼,就是梦见水底沉淀了一堆又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周易解梦》上说梦见锦鱼可能是要官运亨通,梦见银子可能是要发财了。
果不其然,二王子来公干,向他透露幽州王已经奏请朝廷擢升他为正四品官衔,吏部告身即日可到。那晚射杀劫狱歹人基本上都是幽州王留下的那些亲兵功劳,可幽州王却把功劳记在府衙三班衙役身上,那得是多大的肚量啊!他心里明镜似的,幽州王在抬举他。
今个上午,他想把最后几个章节阅完,可正读得起劲的时候,却不断听到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鼓声急响,说明有人告状,他不由得心生恼怒,是谁这么不开眼,偏偏在老爷我雅兴正旺盛的时候搅扰,看老爷我不打你十杖。
但朝廷有定制,闻鼓必须升堂,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急急忙忙地穿戴整齐,来到大堂。
两侧衙役齐喊“威武”,声震四方。
惊堂木一拍,知府大人大喝一声,堂下所站之人:“姓什名么?状告何人?可有状词?”
旁边自有执笔准备记录的书吏递上原告交来的状词。
曹建文大概浏览一下状词,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他适才一直觉得堂下跪的那个小矮人,又黑又丑,好似二王子的那个侏儒随从。他看了状词,果真是那个侏儒。
看来这原告、被告都不是寻常之人。
原告李茂松是幽州地界小有名气的举人,所谓名气都是他的那些心甘情愿捧臭脚的狐朋狗友,在一些文人相聚的场合有意无意之间吹嘘出来的。
吹嘘儿子,不过是看着他老子的面子,他老子官衔倒是不高,区区七品芝麻官,但是权力却不容小觑,是掌管幽州地界律法执行、缉捕盗贼、鞠勘刑狱的司法参军。
府衙司法参军大人的儿子是原告,这让知府大人很难办。
看情形是李大人先接了儿子状词,或者干脆就是李大人授意所写,然后安排快班衙役缉捕了被告,要不被告脖颈上怎么会戴着锁链呢!
他早就听说,这个举人哪样都好,就一点不好,爱拈花惹草。你说青楼窑子铺遍地都是,你去哪儿拈花不行,偏跑什么张手美家去拈花。你状告人家寻衅滋事?如若不是你寻衅生事,惹恼了人家,人家怎么能把你揍成猪头那个逼-样?
案子看似简单,却颇为棘手,审也不是,不审也不是,像烫手山芋抖落是抖落不掉了。搞不好,那边得罪了二王子,这边同僚也不满意,里外难做人。
曹建文眼睛乜斜着那个猪头,心里暗暗生着闷气,骂他真是长了一个猪脑袋。你就是想惹草,你不也得躲开那个黑小子不是?连他都听说那个黑小子成天背着双鞭守在那个寡妇家门口,难道你没长眼吗?还好,双鞭没抽你脑袋上,要不你早脑浆迸裂了。
曹建文看了一眼猪头,然后又把目光瞥向跪在地上的侏儒。你说你也是,惹着你了,你打几巴掌也就算了,干嘛非得往死里打?
其实,那是曹大人不清楚,狄利昂就抽了他那么一巴掌,举人和秀才每人一个巴掌,连狄利昂都没想到,他的巴掌现在威力这么大,一个巴掌就把两人扇成了猪头,眼斜嘴歪,像是挨了多么重的揍似的。
糊涂庙里糊涂神,看来只能择中处理了,各打五十大板,找个理由打那个黑小子几下,让原告出口怨气,让司法参军大人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看来,还是知府大人把这个案子想简单了,李家不是为了出气,而是要置黑矬子于死地,方能解心头之恨。
李茂松原本在知府大人问完话就回答,但他看见知府大人接了状词,看起来没完,也就一时间没有应答。
他眼睛盯着知府大人,看知府大人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急忙应道:“在下大周显德十八年省试举人李茂松,状告破巷狄府孤子狄利昂恶意行凶,殴伤本举人,请大人依罪责罚。”
“小民乡试秀才麻六,亦同状告那泼皮无赖狄利昂,只因劝解其不要对举人老爷动粗,反遭其毒打,致牙齿打掉两颗。求大人给小的作主,严惩那泼皮无赖。”
惊堂木再次轻轻举起,重重落下,“啪”,惊破灵魂。
“堂下所跪何人?因何下跪?”
“就是狗屁举人李茂松和王八蛋秀才麻六所告之人狄利昂。至于为什么下跪,草民不知,是衙役让跪下的。”
狄利昂并不害怕,反而觉得有点嘲讽之意。他前几日还持二王子腰牌来府衙报官,与知府大人对过话,今日却成了呈堂被告,似乎知府大人不认得自己似的。
“被告,公堂之上休得无礼,不得辱骂他人。否则本府将以藐视公堂治罪,施以杖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