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成的把握。叶青在淮南东路初来乍到,五路屯驻大军他根本无法调动,何况……。”李横静静地看着史弥远,而后平静的说道:“说出来还望史大人莫要怪罪,李某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后,也曾怀疑是史大人送给叶青那泉州船坞打造的船只干的,但可惜却不是。因为泉州船坞当初为罗马人共打造了两艘船,随着罗马人离去了一艘,另外一艘则是一直在泉州那船坞里头。或许史大人很奇怪,为何我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泉州船坞,史大人,您可别忘了,当年我可是亲自带人去过泉州的。”
史弥远默默点头,算是接受了李横的解释,而后思索着喃喃道:“东瀛人?怎么可能是东瀛人,他们……他们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好说。”李横低头端起酒杯,再次跟史弥远一饮而尽。
两人的话题,由东瀛人再次转到叶青的身上,而后由叶青的身上,自然而然的便转移到了淮南东路最近发生的事情上。
史泽、赵述两人徇私枉法、通金、私售金人违禁货物的罪名,已经在淮南东路查实,而且两人也签了字画了押。
史弥远本以为能够保住史泽、赵述两人的性命,但他没有想到,朝堂之上韩诚却是以三年前建康钟家为例,根本不给史浩一丝为两人开脱罪名的机会。
建康钟家如今可算是家破人亡,更何况,就连信王赵璩都被牵涉之中而后被降了爵位,信王妃同样是跳湖自杀。
皇室宗亲私售金人违禁货物都是如此下场,可想而知,史泽与赵述两人,想要活命得有多难!
白秉忠任淮南东路转运使、叶衡任淮南东路提刑使,虽然两件事情还未完全确定下来,但在其他人看来,随着叶衡从岭南被召回后,恐怕也就会第一时间前往淮南东路任差遣了。
朝廷的用意也很简单,叶青终究是年龄、资历在淮南东路上并不占优势,叶衡虽然多年不在朝堂之上为官,但终究还是名声在外,又有资历与影响力,再加上白秉忠对叶青的不待见,白、叶两人又是至交好友,必然会是同进同退,所以无论如何,都能够压制的住淮南东路安抚使叶青。
而若是任用他人前往淮南东路任差遣,恐怕无法抗的住叶青任皇城司统领这么多年的余威!
毕竟,谁知道叶青的手里,是不是紧紧攥着着其他朝堂官员的小辫子?
一旦朝廷任命的人选,恰好是有朝廷不知道的小辫子被叶青攥在手里,那么朝廷就等于是白白送人过去,送几个过去都是给叶青用来差遣用的,所以倒不如派遣白秉忠、叶衡两个不存在小辫子的人过去,或许更能够对叶青在淮南东路起到牵制、压制的作用。
…………
金国山东东路的海洲苍梧山、东西连岛隔水相望,从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港湾码头。
赵秉文虽然还不曾答应董晁,但如今董晁在海州却是可以如同金人一样行动自由,甚至就连彭城知县郝晋卿,赵秉文都默许了他继续留在海州,而不是立刻赶他回彭城。
这样的一举一动,在董晁看来,都足以说明赵秉文此时纠结的心情,内心之中既有害怕金人铁骑的缘故,也有对于大宋朝廷不看好的因素。
断断续续多年来,北地无论是士子、百姓还是官员,早已经麻木了盼望南师的等待,而且随着一代人一代人的长成,如今年轻的士子、百姓等等,已经对金人有了归属感,大宋,如今已经在他们心中成了异国番邦。
宋廷富裕,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赵秉文看着码头仓库内那堆的整整齐齐,明亮刺眼的颇黎时,还是难以置信的发出了惊叹声。
“这是颇黎?本官竟然只听说过,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到。”赵秉文摸着那光滑的颇黎,那传递到指尖的质感,即便是最为细腻的瓷器也都无法比拟。
“香皂、新烛、书籍……这……这是谁的商船?”赵秉文惊讶的看着满眼名贵的货物,看向身后一脸笑容的董晁问道。
董晁并未先回答赵秉文的问题,而是对着身后的蚕豆儿道:“豆儿,去把马车牵过来。”说完后,这才对着神情震惊的赵秉文道:“淮南东路安抚使叶大人,虽不屑与金廷做一些交易,但他并不在意跟故土之人做些交易。若是赵大人有意,以后这样的货物隔三差五的便会通过船只运送过来,至于如何售出,赵大人若是没有渠道,大可以全权交给我们来打理,到时候的分成自然还是一文也不会少赵大人的。”
“你们……这是利诱老夫吗要?”赵秉文即便是在金国为官,但思想中文人的气节跟迂腐还在,所以第一时间便是想到了宋廷打算以此来贿赂他。
“叶大人说了,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跟您见面,两地一衣带水,若是他来到了此地任差遣,都不跟您打声招呼的话,就是不知礼数了。赵大人也应该知晓,仅凭泗州一镇场,富裕的只是当地的官员,跟百姓没有什么关系,但若是大人一心为民,而能够放弃所谓的两国成见,叶大人很有诚意跟您一同让江淮百姓也跟着富裕起来。”
“仅凭这些东西,怕是只能富裕本地的官员吧?”赵秉文也不傻,看着那叫蚕豆儿的牵过来一辆马车,冷笑了下说道。
“大人英明。江淮之地鱼米之乡,但因两国经常发生战事,百姓即便是农耕都无法安下心来,时刻准备着背井离乡。但若是大人……。”董晁说了一半,话语便被赵秉文打断。
“不必说了,老夫……老夫再想想。”赵秉文低头踱步,而后才说道。
“好,其实叶大人也并不着急。豆儿,各样货物给赵大人装满车。”董晁跟赵秉文说完后,又微微扭头对着蚕豆儿喊了一声。
随即蚕豆儿应了一声,便立刻跟其他人一同,挑挑拣拣的开始为赵秉文装车,而在其过程之中,赵秉文竟是一语不发,默默的看着蚕豆儿等人为他装车。
董晁跟在赵秉文的身后,但凡是赵秉文伸手摸过的东西,董晁都会示意给赵秉文装上车。
短短的时间内,足足两马车就装满了货物,看的一旁的彭城知县郝晋卿好不眼热。
董晁故意放慢了脚步,待郝晋卿跟他并肩后,立刻低声说道:“郝大人您放心,您的那一份已经给您备好了,到时候我会派人给您送过去。”
“这……这……怎么合适,多谢董大人了就。”郝晋卿一脸的客套,却是不到一半就客气的收下了。
董晁抬头长长的出了口气,当年自己在泗州落草为寇,眼前的官员自己就是跪下来当狗,恐怕他们都不愿意要,而如今,不过三五年的功夫,自己摇身一变,已经从草寇变成了他们嘴里的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