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回来见我!”叶青在墨小宝那冰冷的盔甲上轻轻印下一个脚印,而后看着墨小宝率领着默默无声的五百种花家军,一个个从自己的眼前经过。
清晨的集结如同是一次诀别,叶青很想记住每一张肃穆的脸颊,但到最后,他的脑海里只有墨小宝的红着的眼睛,以及钟蚕离去时,那誓死的坚毅眼神,以及那一道道挺直的盔甲背影。
随着众人的离去,叶青的身旁就只剩下了两个老背嵬军兵士,以及那种花家军的旌旗,此时正迎着寒风在头顶发出猎猎响声。
所有的种花家军兵士,都被叶青放在了各个关键点,所以如今的他,即便是从昨夜一开始到如今,从没有上阵厮杀过一次,但所有的种花家军将士,却是心里十分清楚,他们的叶大人如今已经做到了所能够做到的极致了。
堂堂一个朝廷枢密院枢密使、淮南东路的安抚使、皇城司的统领、北地五路节度使,如今在战时,身旁只有两个人守护与他一同,为种花家军守护着那种花家军的旌旗。
叶青根本没有心思去听那喊杀声,但即便是如此,那传入耳膜的喊杀声也是第一时间就刺进了他的心口,昨夜里抢出来的拦阻陷阱,对于今日的夏人大军来说,完全是如履平地,根本没有造成理想的结果。
弓弩比弓箭的射程要远上不少,这是种花家军在今日一战中唯一的优势,两方人马的对冲,箭雨从空中透过晨雾向夏人落下,随着最前方的夏人冲锋骑兵,开始出现被箭雨设计后人仰马翻的情形时,此刻两方已经都能够透过晨雾,依稀看清楚彼此的脸庞。
钟蚕果断的挥舞手中的旗帜,早已经准备好冲锋的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踏着清晨的浓雾,抢先向夏人冲了过去,箭雨依旧在身后如雨一般落在冲击的夏人头顶,而此时夏人的弓箭,也终于是展开了他们射程范围内的第一波有效射击。
宁静的清晨、惨烈的厮杀,使得这一带的常住“居民”飞禽走兽,老早就已经成群结队的向着山峦的深处躲去,此刻视线无法透过晨雾,只能是一个缩头缩脑的竖起耳朵,倾听着人类自相残杀的喊杀声。
夏人的箭雨再一次落空,随着钟蚕第一时间让第一波种花家兵士开始冲锋,所以在夏人的弓箭能够射中时,种花家军的兵士向前冲出了足足几十丈的距离,预留出来的大片空地,并没有被身后的弩箭骑兵补上,所以那些箭矢一个个又无力的掉落到了地面。
与此同时,在时间差的关系下,弩箭骑兵这才在又进行了一次射击后,开始填补刚才的空档,而最前方冲锋的骑兵,此时已经与夏人交上了手,冰冷的长矛顺利的刺中目标,卡在盔甲里动弹不得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顺手便是放弃长矛,随即抽出腰刀,砍向眼前的夏人。
不过是两千多人的大军,此时也不过是再次分成了三波来冲锋,而夏人那边多达八千人规模的大军,此时也不过是刚刚从关门内冲出去五里地,不过是刚刚过了那可以通往长宁驿方向的道路。
乞石烈诸神奴的斥候盔甲上,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将军,夏人跟宋人交上手了……。”
“夏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啊,看来是真不想叶青再多活一天了。”乞石烈诸神奴看着自己与马鹿关之间不远的距离,轻松的叹口气,转身对那金人将领道:“出发吧,不过不必着急赶路,午时赶到收拾残局就足够了。”
一万人的金兵,终于开始从长宁驿通往马鹿关的山道上开始继续前行,不过他们的速度甚至比一些商贾还要慢,毕竟于他们来说,等夏人跟叶青打得差不多了,他们再过去收拾残局,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大军不过是刚刚启程走了两三里地,斥候便再次飞快的跑了回来,神色显得有些凝重的道:“禀告将军,发现了宋人的斥候……。”
“宋人的斥候?”金人将领一愣,而后急忙转头看向神色悠闲的乞石烈诸神奴。
“我早就说过了,叶青一早就洞悉了我们的计划,他早就知道,我们会跟夏人联手的,所以他才会将计就计,一路上如此嚣张跋扈的屠戮夏人,就是为了吸引夏人的注意力。不过看来,他连我们也都算计在内了。”乞石烈诸神奴笑着摇头叹道。
“可有抓住他们的斥候……?”金人将领再次问着自己的斥候,因为对于乞石烈诸神奴的话语,他完全是一知半解,他的思维根本跟不上乞石烈诸神奴的思维。
“回将军,没有抓住。他们的斥候老远看见我们后就跑了,根本没有做任何停留。”金人斥候如实回答道。
“将军……要不要加派斥候,以防宋人在我们沿路设伏……。”金人将领看着默不作声沉思中的乞石烈诸神奴问道。
“我现在开始有些担心,夏人能不能成功的杀了叶青了,若是叶青不死,就算是宋人的种花家军全都战死了,这一战夏人都谈不上是赢了。马鹿关可有动静?”乞石烈诸神奴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回将军,关营内没有动静,但看起来不像是全部出动了,更应该是只出动了一部分兵力在攻宋。”斥候急忙说道。
乞石烈诸神奴则是仰头倾听着,此时他们距离马鹿关的距离还算不上很近,所以还无法听到被山峦阻隔的厮杀声,哪怕是隐隐的传向他们这里。
在金人将领的注视下,乞石烈诸神奴突然是回头望了望他们的来路,而后在马背上竟然喃喃自语道:“此时或许我们应该赶紧撤离才对,叶青真的会死战夏人吗?不要命的以自己来吸引夏人,从而给虞允文争取一个兵力空虚的马鹿关吗?”
“将军……叶青乃是我大金之患,留不得啊。若是此人一旦还活着,对我大金、对圣上始终是一个威胁,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应该趁此机会杀了他以解后患才是。若是……。”金人将领看着乞石烈诸神奴渐渐变的阴沉的脸旁,吞吐着说道。
“若是什么?若是本将军怕了,你愿意带人去助夏人一臂之力是吗?”乞石烈诸神奴冷冷的问道。
“将军,末将死不足惜,只要能够为我大金、为圣上除掉叶青这个大患,末将就算是死也愿意!”金人将领很不理解,这个时候,明显是除掉叶青最好的机会,为何圣上这个心腹大将却是表现的极为犹豫呢?
难道说是辽国一行,让他打心里害怕叶青了,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我是担心我们会中了叶青的圈套,叶青怎么会舍得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虞允文夺取关山呢?关山对于宋人固然重要,但他们更应该清楚,叶青于他虞允文、北地四路更为重要才是。若是叶青死了,不管是京兆府路,还是北地四路,失去了叶青这个主心骨后,他们还能成什么气候?所以不管如何看,叶青都应该比关山重要才对,他们怎么会本末倒置,以叶青的性命来换取一个小小的关山呢?叶青会有这么愚蠢吗?虞允文会有这么蠢吗?”乞石烈诸神奴自昨日起,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到现在依然是没有答案,反而是随着叶青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也是越来越迷惑不解。
“将军,难道您忘了令尊、令兄是如何战死的了吗?”金人将领看着犹豫不决的乞石烈诸神奴,着急之下口不择言,戳中了乞石烈诸神奴的痛处。
“放肆!”乞石烈诸神奴语气越发冰冷,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刺向了金人将领!
但也因为金人将领的一番话,让乞石烈诸神奴更加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乞石烈诸神奴的父亲:乞石烈志宁,在完颜璟的嘴里,是死在了当年出使金国的叶青手里。
而其兄长:乞石烈执中,则是在叶青北伐一战中,死在了叶青的手里。
这一切原本都是他乞石烈诸神奴,对叶青恨之入骨的所有原因。
但自从与叶青一同出使辽国后,他便开始怀疑自己父亲乞石烈志宁的死因,到底是怎么死的,到底是不是跟叶青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