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熙四年六月二十三,叶青率种花家军从京兆府长安城出前往鄜延路治所延州,与刘敏行、王重、谢伦三人汇合,而与此同时,虞允文、李横,甚至是包括李安全,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收到了叶青的密信。
“围魏救赵?”这是虞允文接到叶青的密信后,第一时间出现在脑海里的反应。
密信之中提及了辽国公主耶律月,同样也提及了眼下攻夏的现实问题,那就是如今二十万大军根本无法吃下整个夏国,何况如今金人已然快要抵达黄河对岸,与叶青隔河相望。
如此情势之下,虞允文他们能够保持住如今的优势已经是极为不易,若是想要同时跟金、夏作战,于整个北地的所有大军而言,就很有可能因此而陷入到困境之中。
“据说……。”恒峤看着眉头紧皱的虞允文,犹豫了下后还是小心谨慎的问道:“据说叶大人跟辽国公主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虞允文看了一眼与他一同镇守兰州的恒峤,如今这货自出大散关后,就已经再无退路,特别是随着赵方的江阴军、司马坚的安丰军到达大散关后,恒峤与他麾下的两万人马,就如无家可归的孤儿一般,头顶上甚至还带着谋逆朝廷的罪名。
但即便是如此,恒峤这货平日里行事依然是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往后朝廷会不会追究他私自率兵出大散关的罪责,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北地大军的一份子。
自然,恒峤如今的一言一行都让虞允文颇为满意跟放心,最起码从这短短时日里的接触中,可以让他相信,恒峤对于叶青这些年在北地的种种举动,可谓是推崇备至,所以才使得这货毫不见外的把自己当成了北地的一份子,把自己当成了叶青麾下的一个将领,而非是朝廷将领。
“不错,叶大人跟辽国公主乃是……。”虞允文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叶青跟耶律羽之间的关系,憋了半天后,才缓缓道:“权当是多年好友吧。总之,叶大人如今让我们大举攻夏,让李横改守为攻,开始把视线放到兴庆府上,这便足以说明,叶大人要么是打算逼迫李安全去援辽,要么……便是打算给铁木真放出不可拒绝的诱饵,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回身攻夏,从而与叶大人联手一同吃掉整个夏国。”
“如此一来,辽国公主身上的压力就会骤减,从而便有可能赢得一线生机。但……这种伎俩铁木真会看不到?”恒峤有些纳闷的问道。
“当然能够看到,铁木真跟叶大人同样是多年好友,对于叶大人的了解不比我差。即便他明知叶大人此举是为了诱他攻夏,可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你若是铁木真会拒绝吗?”虞允文嘴角浮现一抹微笑问道。
“辽国如今已经是铁木真的囊中之物,早一时晚一时而已。”恒峤想了下后继续说道:“而当初铁木真之所以没有攻夏,而是选择了征辽,想必就是看出辽国要比夏国好欺。如今叶大人既然已经牵制了夏国大部分的注意力,那么若是在此时放弃征辽,抑或只是调集一部分兵力来攻夏,也确实都否和蒙古人的勃勃野心。”
“叶大人已经给他做出了榜样,铁木真决计不会在叶大人面前失了悍勇的士气。如今我们即攻夏,又对金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我们自不量力、狂妄自大。但在铁木真的眼里,恐怕……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叶大人曾经说过,铁木真隐然已经把他视作平生大敌,所以如今叶大人既然有魄力同时对金、夏两国用兵。刚刚立国的蒙古人,绝不会坐视不理我们把夏国的所有疆域跟财富统统占为己有,必然是要来分一杯羹的。”虞允文放下手中的信,看了一眼还在思索的恒峤,叹口气道:“所以眼下,你便不能与我一同镇守兰州了,明日一早便率军启程前往河西走廊之金州。”
“凉州破了?”恒峤神色惊喜,脱口而出问道。
河西走廊共计夏国七州,而七州之中以凉州为,也是田琳、钟蚕,以及前几日驰援过去的墨小宝三人,想要拿下河西走廊的第一道关卡,而后才能够兵临金州城下。
“不错,凉州被墨小宝他们已经攻破,如今正在攻金州,接下来还有甘州、肃州、玉门、沙洲以及西平五州,叶大人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加紧攻势,只是如此一来,夏人必然会加派兵力去驰援,压力则就全在李横跟历仲方那一边了。”虞允文心头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
“叶大人绝非寻常人可以比拟,我相信叶大人必然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如此铤而走险的大举进攻夏国。”恒峤还是颇为乐观,跟他平日里的大大咧咧举止倒是颇为否和。
虞允文无语的摇头笑了笑,叶青若是真有恒峤说的那么厉害,那么也就不会从固关亲自撤离,去防备金人来犯了。
何况,如今即便是在夏国的战事中,三路大军也都已经是捉襟见肘了,恒峤离开兰州之后,兰州就只剩下了他虞允文一人,而他猜测,恐怕就连镇守平凉镇的贾涉,此时也会率兵驰援李横跟历仲方还有刘克师吧?
如此一来,整个后防也就只剩下他虞允文一人了,可他还得防备着身后的自己人,也就是已经到达利州路的韩侂胄会不会暗中作梗。
而身处中卫的李横,在接到叶青的密信后,瞬间就变得眉头紧皱,嘴里则是喃喃念道:“叶青这是疯了不成?难道他还不知道,此时李安全已经快要登基为帝了?”
“也可能正是因为知晓了此事儿,所以才决定转守为攻吧?”刘克师即便是在驰援李横的这一路上,遇到了多起夏人想要迂回到李横后方的小股部队,而且也都无一例外的取得了完胜,但自从到达中卫之后,刘克师便极为自觉的,再也没有在用兵一事儿上有过任何指手画脚的举动,而是完全交给了李横来统率全军。
“即便是如此,但也不应该把镇守平凉的贾涉也差遣过来,如此一来,别说是平凉,就是连关山都是无一兵一卒可守了。虞允文身居兰州,与我等一样,对于关山都是鞭长莫及,若是一旦有夏人绕过我们直取关山,那么接下来的仗都不用再打了。”李横摇头,并不苟同刘克师的猜测。
而且李横用兵向来稳健、谨慎,最是擅长在兵力悬殊之时,能够使得敌人难以越过他这道关卡,而这也是为何叶青从一开始便让他夺取景泰、镇守中卫的原因所在。
叶青如今让李横转守为攻,自然是让李横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叶青为何突然一
反常态,把原本的一攻一守两路大军,变成两路大举进攻之势。
最初的作战之策中,李横、历仲方在中卫以守为主,而墨小宝、钟蚕、田琳在河西走廊则是以攻为主,如此一来,即是一种平衡用兵,也能够减少他们面对夏国彪悍武力时的自身压力,不至于陷入到急功冒进的下策之中。
“但叶大人绝不会急功冒进,犯兵家大忌,如此做必然是有缘由,抑或是说不出的苦衷才是。”刘克师听李横说起关山无一兵一卒可守时,竟然生出一股后脊梁凉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了望身后,而后继续沉思道:“可叶大人到底是另有目的,还是另有苦衷呢?”
“不管是攻还是守,我们的战线都不宜拉的太开,以免给了夏人趁机攻我后防的机会。所以如今叶青既然让我们攻兴庆府,即便是加上贾涉,恐怕也难以堵住夏人在地势开阔的地带,绕过我们直取关山。唯今之计,既然要攻,那我们便只能孤注一掷,集所有兵力压境兴庆府,使得夏人大军无法抽身……。”李横咬着嘴唇、通红着满是血丝的眼睛艰难说道。
“要不……要不在贾涉到来之际,下官先行回撤至平凉?”刘克师只要一想起空无一人的关山,就会立刻后脖颈凉,更不敢想象,若是真的如李横那般所言,一旦有夏人的小股部队绕过他们的防线,直取关山的可怕后果。
“守住平凉便是守住关山,但……。”李横看着神情有些茫然的刘克师,本想要问你行吗,不过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刘克师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在他看来,李横这种在军事上对于他的轻视,并不会让他心生怒气,反而觉得应该是如此才对。
毕竟,他也从来没有因为在这一路上,歼灭了几次夏人小股的迂回部队,就心生自满、自命不凡,认为自己就已经是文武双全,足以跟虞允文、辛弃疾等人相媲美了。
相反,他在用兵一事儿上,一直保持着谦逊的态度,若不然的话,也不会自到达中卫后,在统兵作战之事儿上,一次也不曾在李横面前指手画脚。
当然,这其中也有叶青在差遣他来中卫前的叮嘱在里面,宋军这些年来北伐之战,一直都是败多胜少,便是因为军中文官武将并存,使得令出多门成了宋军始终无法挥出最大实力的一个原因。
“下官运气一向不错,您看下官这一路过来,也都击退了不少夏军。下官虽然不懂用兵,但下官相信,只要能够让麾下将士一心抗敌,那么下官很乐意当个军中摆设。总之,只要能够打胜仗,能够让叶大人放心,下官并不在乎在军中是否能够起到作用,毕竟,下官的职责差遣,本来就应该是在平凉镇才是。”刘克师一脸坦然的说道。
“如今想要知会叶青恐怕已经是来不及了,既然如此,那么等贾涉一到,你便率一万精兵撤守平凉。”李横皱着眉头想了很久,而后才道:“叶大人让我开始转守为攻,所以眼下能够调拨给你的兵力……一万已经是极限了。”
“这个下官明白,放心吧,除非是我刘克师死了,要不然的话,决计不会让夏人进入关山一步。”刘克师看着李横坚定的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