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难看?”我有点火了,我承认,我的手法不纯熟,结子不对称,不过也不是疙瘩那么难看吧,“难看还不快还给我,还给我。”我蹦起来试图拉下他举高了的手臂,从来不知道,温文忧伤的十三阿哥胤祥也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地说这样气人的话,果然和老九、老十是亲兄弟。
“我看还是算了,这么难看的东西,我看到也就算了,要是别人看到,吓着人就不好了,为了防患未然,没收。”胤祥的大手一手,可怜的红线就完全不见了踪影。
“不行,这个不行。”开玩笑,那是月老祠带回来的,红线系足,应的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典故,我又结了同心结,怎么能随便让人拿去呢。“还给我,这个是我学着结的,你也说难看,大不了改天我学会了,结了好的再送你。”硬抢不行,只好软点求了。
“不必了,就这个。” 胤祥的语气倒是难得的不容商量。
“你听我说,这……”
“婉然——”就在我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礼的时候,胤祥却打断了我的话,婉然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实在不知多少次了,但是,这次给我的感觉却如此不同,那语气里有太多我无法消化的情绪在其中了,让我一时停下了自己抢回红线的动作。
“……”我停下来,等着他说话,没想到,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忽然转身走了。
当狭小的空间里重新剩下我自己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的心里很难受,胤祥的眼神反复在脑海里重现,只是一眼,里面竟有那许多我不能体会的辛酸和一不做二不休他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剩下的几天里,御前当差,胤祥仍是每天必然遇到的,照旧看他和康熙下棋,照旧帮着我作弊蒙混过关,表面上看来,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但是我却宁愿自己迟钝一点。
迟钝的人就不会发现胤祥举止间的一些细微的变化,迟钝的人就不会注意到胤祥的目光里淡淡的疏离,迟钝的人自然也不会察觉胤祥的笑容中那消失了已久却又在此时浮现的落寞。
明天就要到京郊了,康熙已经传旨驻跸南苑,然后再回宫。南苑也是我很想看看的地方,皇帝的行宫嘛,不过,此时却没了心情。
来到古代的日子不短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去本来的时空和世界,所以我一直是率性而为,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反正再不济,还可以回去,没有严重的后顾之忧,到了要离开的日子,我可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因为我本来也没有能力带走这里的任何东西不是吗?不过,我是不是活得太自我了,完全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
人不是东西,或者说,人和东西最大的区别在于,人是有感情的。
九十八
第十三章 以彼之道两脚重又踩在结实的土地上的感觉真好,这些天每天在船上晃着,无聊到了极点,不过登岸也意味着南巡结束了,明天就要回到那金碧辉煌的紫禁城了,处处要循规蹈矩,不能走错一步路更不能说错一句话,有了这些天自由多了的日子比着,心情自然就抑郁了很多。
和海蓝一道坐上马车,出巡的队伍加上京城来接驾的大队人马,整个队伍显得浩浩荡荡,不过前进的过程中,唯一能听到的,却只是车轮的吱吱声。
走了一会儿之后,狭小的空间加上厚厚的帘子,车厢这个有些与世隔绝的小空间开始让人觉得憋闷,转头看了看海蓝,她正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
海蓝一直是一个话不多的人,自从那天之后,她沉默的时候就更多了,通常我不会主动和她说话,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或是什么,似乎都不那么恰当,她是一个那样孤傲的女孩,如果她知道那天我碰巧在帐外,真不知会怎样,为了我们都能好好地活下去,也许遗忘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那天的种种要怎么遗忘呢?
这些天经常看到太子,老实说,我不知道康熙为什么这么偏爱这个儿子,只因为他是嫡子吗?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是,康熙对这个儿子溺爱到几乎奇怪的地步了,既不像对四阿哥那样严格的规范言行,也不如教导十三阿哥那样细致入微,对太子的娇纵举止,康熙从来是不加干涉的,这样反而给人一种放任自流的感觉,据我所知,此时距离两废太子实在还有好多年呢,康熙的态度就……总之就是奇怪。
偷偷地掀起了窗口厚厚的帘子,视线的范围内,是许多的马蹄子,古代这交通工具慢是慢了点,不过胜在环保,再掀开大一点,就是一双双的靴子了,估计马车的周围应该有好多的士兵,不过从四周没有任何声音的情况判断,他们现在应该都目不斜视地挺胸骑在马背上吧,那样的话,我掀开的缝隙再大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这样想着,手却不停地在移动,一下力度没控制好,帘子大开,我赶紧向外看了看,一匹马正快速地从我们的车旁驰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马上的乘客也正好微微侧头,目光相接,心却一震,那冰冷的目光总如同无形之剑一般,只是轻微接触就有了受伤的感觉。
一时也忘记了要放下帘子了,只是愣愣地看着跑到前面忽然减速的马和马上一直回头的人。
“在看什么?”身边,沉默了良久的海蓝忽然说了句话。
我猛地放下帘子,慌张了片刻才说:“外面好多的马,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马呢。”
“这几匹马就让你看呆了,那你还没去过围场,去了围场,到处是马的时候,你怎么办?”难得海蓝心情好,竟然消遣起我了。
“那还能怎么办?再借双眼睛看呗。”
“哈……”
车厢里回荡着轻轻的笑声,刚刚的不安也随之而去。
傍晚驻跸南苑,京城里留守的诸位皇子和大臣早已经等在这里了,虽然康熙离开京城的日子里,各种奏章都快马加鞭地送过来请求批示,不过,还是积压了不少事情等待处理。今天是海蓝当值,我乐得清闲,一个人在南苑里四处游荡,从傍晚一直到四下里漆黑一片,才警觉自己迷路了。
南苑的宫殿自然是没有紫禁城的大和多了,不过四处树木茂盛,而且地广人稀,就拿刚刚说好了,我走了这一个多时辰,就从来没遇到过人,也就是说,问路就不用考虑了,除非树会说话。
有点紧张地转身,准备原路返回,不过大树是怎么看都一样,条条岔路也看不出分别,又走了一会儿,依旧是没有什么曾经走过的熟悉感觉,既然如此,也只好认定一个大约是来时的方向,不再迟疑地前进了,反正是皇家的园林,丢不到哪去。
就这么走了许久,可怜的脚已经被花盆底摧残得几乎要折断的时候,正前方出现了灯火的光芒,原来我是认路的,真好!我加快脚步,却不曾留意一棵老树的根早已长出了地面。
“扑通!”
“啊!”
“谁?”
前两个声音,不用说了,我被绊倒,惊恐地叫了一声,好在我一贯没有大喊大叫的习惯,这声音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