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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1页)

给肖平买了软卧,王建平带着卫生队赶到了总医院。肖平说话已很艰难。“我们走吧。”肖平望着王建平,久久地望着,又吃力地敛起眉毛掉光的眉,尔后把眼紧紧地闭上了。

列车驶在兰新线上,一路高歌。到达家乡时,县里领导到车站迎接。王建平对肖平说:“老肖,到家了,我们到家了。县里领导也来接你了,现在去县人民医院。”肖平眼睛吃力地睁着,也只睁开了一道缝,喉咙里呼呼响,说不出话来。到了医院,肖平再不睁眼,更不张口。他的嘴唇干得裂口流血,也拒绝喝水。王建平说:“肖平这人是硬汉子,是男人中的男人。”“肖平连一口水也不喝,他是想早些走,免得拖累大家。”肖平八十三岁的父亲来了,老人被两个村民搀着,哭着对肖平说:“平儿,你怎么就这么早就想走了呢?我等着你送终啊。”

病房里,肖平平躺着。谭兵给他把军帽正了正。军帽上那颗红红的五角星崭新崭新的,红得锃亮。朱嫒用两只手握着肖平枯黄的手。肖平的手掌里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拇指与食指交汇的虎口处有几道从手掌往手背伸延的粗粗的裂纹,裂口处还有渗出的血。“爸爸,肖平的手掌要握成拳头了。肖平,你睁开眼看看爸吧。”肖平嘴角动了动。朱嫒把手松开。肖平的手慢慢握成拳形,额头上微微皱了,看得出,他在使劲儿。王建平说:“老肖,我们都在等你,你的爸爸也在等你,我真的求你,睁开眼看看你的亲人们,睁开眼看看你的战友吧。”肖平握成拳的手缓缓展开,额头的皱也平缓了,那个几天也不曾张开的口在大家的注目下张开了一条缝。。。。。。朱嫒趴在肖平的胸上,号啕大哭:“肖平,你叫我怎么活啊!”

“把祥祥和他的爸爸合葬在一起吧。”几天后,朱嫒对爸爸说。把肖平的爸爸送到屋里,朱嫒在同胞妹妹的陪同下来到肖平和她结婚时的那间冬天冻人夏天炎热的屋顶盖着青瓦的房间里。房间里煤油灯已将玻璃的灯罩薰得黝黑,一直处于忙碌和悲痛之中的妹妹靠着床沿睡着了。朱嫒从堂屋里把王建平安排人在照相馆放大成十六寸的肖平的遗像抱进房间里,放在床上的枕头上:“肖平,你和祥祥明天都要走了,朱嫒没有照顾好你,也没有带好祥祥,请你和祥祥原谅吧!”朱嫒抱着像框,眼闭着,那盏煤油灯晃几下,也熄灭了。

过了许久,妹妹醒了。“姐!姐姐!”妹妹喊着朱嫒,摸索着划着了一根火柴。朱嫒依然坐在结婚时那张柳木床边,对妹妹说“你睡吧,让我静静地呆会儿吧。”妹妹给朱嫒端来一碗温开水:“姐,你要坚强些,像现在这样,要病的。”朱嫒长长地叹了口气,喝了一口水。突然,朱嫒突然吐了起来。妹妹赶紧跑过来,扶着朱嫒,用手轻轻拍着朱嫒的后背。“不用,昨天起,浑身无力,还老想吐。”“姐,你,是不是,怀孕了?”“怀——孕——?”

团党委会已开到了十二点半。主持会议的仲小平把水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开口说:“关于肖平同志是评烈士还是确定病故的问题,已议了很久,我希望再听听大家的意见。”会场上大家坐着,没有人发言。仲小平说:“那就从薛文这边儿开始往下轮着表态吧。”“肖平同志是第一批到隧道的同志,论功劳,他是几个有贡献的干部之一,住院前,他是在隧道掘进面儿倒下的,应比照因公牺牲给肖平定为烈士。”轮到池辉发言:“肖平同志的基本情况不再重述。我同意薛文同志的意见。为慎重起见,建议党委就此事请示师党委。”

该左三星发言了:“上午的会,我发言较少。对于肖平同志评不评烈士的问题,我想今天上午讨论已经很深了。从这个角度讲,不仅仅是在评论肖平同志的问题,我们在坐的同志包括我左三星,都要从对待肖平同志的问题上,检视或评估我们的行为方式和思维方式。据余喜财同志亲口告诉我,肖平同志在余喜财同志担任连长不到一年时间里,有记录的晕倒在隧道工地的就有二十三次之多。他和肖平还曾经有一次深入的交流。肖平讲,他也想治病,他也想休息,但他为了八连,为了隧道,为了余喜财,为了规避降职后被人品评的尊严,也可能为了他在农村的老婆孩子随军,他即使到了癌症晚期也坚定地立在玉希莫勒盖,直到倒在隧道被强行送到医院。肖平的爱人朱嫒,从一封落款为‘肖连长培养的兵’且在这个兵字之上重重按了鲜红血迹清晰手印的信中知道肖平的病之后,装了一提包中药来到八连,肖平的那个想当团长的宝贝儿子病危卫生队,肖平依然在隧道掘进现场,药没及时喝,儿子也没有照顾,可见这个肖平对隧道倾注了多么大的热情。人是高级动物。高级动物的行为方式最重要的特点就是预知,毛泽东同志有一句著名的话:预则立,不预则废。肖平在生命周期的最后阶段,他是把自己所有事情想得最清楚的人,也是明白自己病入膏肓的人。但他毅然决然地坚守岗位。这就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拼工作,拼人生。正因为他知道生命的可贵,才去抓住分分秒秒拼写生命庄严的音符。如果不热爱生活,不热爱生命,不热爱党,不热爱我们的国家,不热爱为此献身的部队,肖平恐怕早就倒在了玉希莫勒盖。如今,玉希莫勒盖施工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没了肖平的连队,岗位是光荣的;任务是艰巨的;献身是值得的;不管肖平是不是烈士,他在玉希莫勒盖倒下二十三次而坚定地站起来默默工作的本身就表明,每个人身上都有太阳,看你到何时灿烂,为什么灿烂。肖平就是那个用鲜血让自己的太阳发光的人。”

仲小平抓起水杯,总结:“肖平同志的事再议。”说完走人。。。。。。。

秋天的巩乃斯草原总是富有诗一般的热情。热合曼县长一手拉着左三星的手,一手拉着仲小平的手走进白白的毡房。“今天,我们巴音布鲁克请来了可贵的亲人解放军。你们是为我们造福的天山雄鹰。”热合曼说完,把左三星和仲小平连拉带推,摁在铺着红花黄底儿的大花布中间的位置。花布上放着撒子,奶疙瘩,花生等众多食品。热合曼盘腿坐在左三星身边,一脸的鲜花:“左团长,你坐下了,就好办了。最近,我们了解到,你这个部队到玉希莫勒盖打隧道,做出了很多牺牲,县里决定,给部队二百只羊,三十头牛,表达我们的心意。今天,我们请你们来,是想同亲人解放军,好好说说话,喝喝酒,叙叙怀,以增加互相了解。你看,这个样子,行吗?”有人弹起了冬不拉。

热合曼举手:“你看,我们的巴郎子眉毛都跳起来了吗。来,给解放军倒酒吧。”有位叫柯汗的头戴插着“呱呱鸡”羽毛花帽的漂亮姑娘,双手捧着一只盛满伊犁大曲酒的小白碗,一只脚跪地,用清澈得如同巩乃斯河水般的眼神看着左三星。左三星把酒接在了手里。热合曼笑道:“左团长吗,佳克斯(哈萨克语“好”)!”柯汗从左三星的左手再往下一位仲小平,仲小平摇头不伸手。柯汗用眼神向热合曼问话。热合曼随口而出:“柯汗是我们草原最美丽的姑娘,最美丽的姑娘给你敬酒,你就忍心不要吗?仲政委,怎么搞的吗!”仲小平犹豫了一下,把酒接下,拿在手中。轮到民政局长艾孜孜:“倒满。。。。。。啊!”他用眼瞟了仲小平,说:“我艾孜孜就是想敬解放军。”柯汗面对余喜财,把腰低下来:“美酒敬给尊贵的余——连————涨(长)——”柯汗的话引来满屋的笑声。“这个高高的,漂亮的解放军来两杯。”柯汗笑着,把酒递给李望清。李望清想也没想,把酒接在手中。李泽宝没有接酒,这明明是酒,怎么叫杯呢,自己酒量有限。“你就喝,草原酒,不醉人。”柯汗把碗放在李泽宝手中。把热合曼的酒倒满,毡房里喜气洋洋。

“今天,热合曼代表全县十个民族人民向亲人解放军敬酒,这是迟到的敬献,等明年八一建军节,我还要去玉希莫勒盖慰问解放军,带一车大西瓜,带一车哈密瓜,带几大箱子伊犁特曲,带多多的马奶子酒,好好的和你们这些棒棒的解放军庆祝庆祝。”热合曼说完,左三星带头鼓掌。“团长,该你喝了。”热合曼坐着,左三星双手捧碗,一饮而尽。

这时,毡房门儿突然被打开,一位留着八字胡戴着蓝花花帽的小伙子抱着一只硕大的羊腿跪着在毡房门前望着左三星、仲小平,为小伙子掀起毡房门儿的是一位头上梳着无数根小辫子,上身紧紧地被花马甲束腰的、脚穿黄色高筒靴子的克孜巴郎(女孩儿)。仲小平把头偏向左三星,左三星用左手摇了摇,仲小平对着门外的小伙儿,把眼睁得老大,轻轻地摇头。抱着羊的小伙子抱起那只羊,像是举起一堆棉花。轮到仲小平了。“喝吧,政委。”仲小平拿起酒碗,快速对左三星说:“这么大的碗,会醉的。”左三星没吱声。热合曼等不及了:“仲政委同志,喝酒还要与团长沟通吗,喝酒就是喝酒嘛。”仲小平有些犹豫,但还是干了。

艾孜孜拿起酒刚放到嘴边,毡房门儿又开了。还是那位戴着蓝花帽留着八字胡的小伙子抱着一只毛卷曲成波纹一样的头比刚才那只羊还大的羊,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望着左三星、仲小平。仲小平这回再摇头,那位掀门儿的美丽少女用狡黠的动人的眼神扫了一下仲小平,笑着,走了。艾孜孜急了:“县长,喝酒吧。”艾孜孜把腰挺直,把脖子伸起来,仰起头,张开嘴,用双手把碗里的酒倒进嘴里。“艾局长怎么样,左团长?”“佳克斯嘛!”余喜财把头低下来,拿起酒,又抬头往热合曼、左三星、仲小平坐的方向望了望,同样喝干碗中酒。轮到李泽宝,装酒的碗在他的眼中仿佛在膨胀。他用粗大的手把酒碗拿起来,心一横也干了。干完之后,呛出一大串的眼泪。

毡房门儿再度缓缓掀开。蓝花帽八字胡小伙子抱着一只美丽的驼色的大尾羊,眼睛仿佛是在说话。毡房门儿的少女这回则是万分优雅地把穿着高筒靴的腿和红艳得如同牡丹的被细细长辫掩蔽的脸组合在一起,一双眼犹如八连驻地后面山坡顶上从地下往上冒着的泉。仲小平和左三星几乎同时点头。热合曼脸上露出满意的不动声色的隐忍的笑容。李望清拿起碗。他是军龄不满两年的兵,又是参加联欢的部队方面唯一的战士,心中还真有些慌乱。左三星把头转向李望清又转过去了,李望清学着余喜财的样,把酒喝干。“请热合曼县长喝酒。”

喝完这一轮后,热合曼看着左三星,笑道:“左团长,不要不说话嘛。奶疙瘩吃一下,马奶子嘛,喝一下,马肠子嘛,吃一下,还有大块儿的肉吃一下,醉吧?不会的。喝一口马奶子吧,男人喝了有力量,女人喝了漂亮。”热合曼说完,大家笑,他不笑。喝一口马奶子,李望清不知口中是何滋味儿。他没有吐出来,热合曼县长的那句话让他一直在想。要是肖连长来喝喝这马奶子酒该有多好。那段时间他腿上没劲儿,动不动就倒在地上,太苦了。李望清把头低下,心里涌出回忆肖平带来的辛酸。

走出毡房,太阳已经偏西了,眼前的草原一望无际,那几朵硕大的白云连着蓝蓝的天际线,就是一幅粉彩画卷。蓝花帽八字胡小伙儿已经牵来了十几匹伊犁马。艾孜孜按捺不住,跨上马,把头贴在马脖上,随着缰绳放开,他用双腿扣了马肚。那匹红色的马儿风一般窜出,向白云边飞驰。艾孜孜贴在马背上,不注意看,你还以为他上天了哩。余喜财要了一匹两只后腿有着白色皮毛的马。在众人的期待中,几乎是飞一样上马。几乎在同时,马驰出,足踏着隐隐有些泛红、泛青、泛紫、泛黄的草浪。多多辫子的美丽姑娘从毡房后面牵出一匹白马交给一直站在毡房外连一杯酒也没喝的左三星的警卫员小余。小余接过缰绳,用手抚了抚马背。白马把头伸起来,来回走动,越走越急。多多辫子笑着:“上,上马,呀!”小余按着马背,跳上鞍。白马往前走了四步,又往后退了两步,不知是小余示意,还是多多辫子的美丽姑娘刚才的声音在起作用,白马腾空,放蹄驰骋。小余把身子斜着成弓字状前倾,整个身躯同飞奔的白马若离若隐,在草原上划着弧线。就在人们为小余的骑术惊叹时,多多辫子不知何时已同一匹头花白的枣红色的马跃出,朝小余飞奔的方向追去,美丽的姑娘右手举着摆在手心中的几节片状的皮绳,左手抖着细细的缰绳,随着狂奔的马起伏,那条五彩裙子飘着,在草原划出美丽的弧线。已回到毡房前的艾孜孜和余喜财都为两位年轻人的表演惊呼。

太阳落山后,草原上远去的岭埂深绿深绿的,平地里由一些无名的花蔓和肥壮的草织成的草滩之上则腾起浅灰的雾气,十几只飞鸟成网状向着更远的方向疾飞,它们的翅膀并未全部展开,而是快速地振动,不一会儿就消逝在暮色的海洋之中。草原之夜,风细夜静。酒劲儿未散尽的人们就在毡房里或歌或舞欢闹起来。

艾孜孜从地上拿起冬不拉,用激昂的哈萨克语即席演唱:

好姑娘,你别疯狂,

前面就是青纱帐;

好姑娘,你别疯狂,

巩乃斯河里弯月亮;

青纱帐,弯月亮,

弯月亮,青纱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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