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半县来了!”
十来骑人马穿过一座小集市,顿时激起一阵惊呼,摊贩收东西,顾客捂腰包,一个个都脸色惶惶地缩在道路两侧,马速虽然不快,却没人敢靠近人马三丈之内。
“呸,恶霸!”
人群里,有硬气的汉子朝马尾巴吐了口唾沫。
“张汉晋的左翼慢了点,张汉皖的右翼又快了点,两翼没能同时进击,那就是让敌人各个击破的下场。”
李肆在马上说着,另两个骑士都羞愧地低头。
“时间不精确,就靠日影法辨时,误差很难掌握啊。”
吴崖在一边替他们辩解。
“左右合击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今次的演习我还满意,回去后把经验和教训总结出来,继续修改指挥手册。”
李肆也没深究,一边安慰两人一边在想,要是能弄到怀表就好了,可惜这年头,怀表在欧洲还只是稀罕货,华夏这边,也就鞑子最上层那些人才有。
眉头微微皱起,马上的李肆,眼见要进入十八岁的年纪,眉目没什么变化,气质比几个月前稳重得多。他刚指挥司卫进行了一场分进合击的演习,三百司卫分成两翼,从鸡冠山基地穿偏僻小路,合击百里外黄老南山的目标。这样的演习每月都有一两次,除开基本的统率力训练,更多是为了让基层指挥者熟悉基础战术。
“集市里有汉子骂总司!”
盘石玉在身后说着,他现在是李肆的贴身护卫,依旧一身瑶装。
“有没有新词?还是恶霸?没长进啊。”
李肆轻笑道。
马刺一碰,李肆坐骑嘶声加速,诸人也都紧跟上来,在路面上拉出一片嚣然尘土,活似跋扈主仆在野游。
接近半年的时间,李肆的形象已然变得面目全非,他不仅是个恶霸,还是个大恶霸。
李肆现在产业无数,白道隆在英德的六处黑矿场全是他在经手,上千矿工炉工在为他忙活着。李庄周围上百顷田地都开出来了,名虽然挂在诸多户头上,可背后都是他。只这两项而言,他就是个钟上位。
县西北十来处山场也是他的产业,那里收容了包括罗堂远的父亲罗恒在内的一两千流民,整个黄寨都的近万乡人被他以佃农雇工等各种方式“裹挟”住,甚至还通过保甲制控制了整个英德之西五六个都的保正。这控制当然不是说能跟着他造反,也就跟钟上位之前控制凤田村一样,目前阶段是足够了。
他还掌握了英德以西的所有牙人,握住了大半个连江船帮,虽然还只是个一身清洁溜溜的草民,可一声号令,整个英西都能听到,由此得了“李半县”的名号。只是这时代消息大多口口相传,传过几道就变成了李半仙。
“恶霸是因为……没人才啊。”
最初李肆对狼藉声名还很无奈,事业膨胀过快,没有那么多相称的人才支撑,他就只能靠银子来操纵外围角色,这里面良莠不齐,自然惹出了不少风波。得亏他靠着手里的武力,还能震住那些家伙,不敢做得太出格,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几个月下来,他这李半县,就成了“英德第一恶霸”的同义词。
可李肆再一想,这也挺好,这种地方恶霸,完全符合满清的生态环境。他李肆结交总兵知县,霸居乡间,贪婪荒奢,正是蛰伏吸血的绝佳伪装。地方上出个手眼通天的恶霸没人关心,甚至会装作看不见。出个手眼通天的大善人,却会满朝倾目。不是因为赞赏,而是因为异类,在这满清,异类就得死。
所以他就心安理得地暂时享受着这样的名声。
回到李庄,听完于汉翼的报告,李肆很是惊奇。
“广州安合堂的韶州掌柜,居然连基本的情况都没摸清,就跑来刺探商业机密,还真当我是算命先生了?”
李肆感叹着这个时代的资讯落后,他可不知道,还有位皇帝包衣也是这么认为的。
“看来在财这一面,已是撞到天花板了。先在咱们的牢里丢两天,等我想清楚了该怎么应对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