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不管是花花草草,还是小猫小狗,也是养什么死什么,无福消受。
所以子嗣之上,我再不敢有任何奢望。”
他说着,又摸了摸“蓷之逐”的头,满眼都是怜爱,这个孩子恐怕就是他全部的精神依仗。
“这三缺五弊如果应验,继子也是不行的。不过这个孩子,真的是与我有缘,也算上天终于为了留了一点机会。”
“十多年前,我赋闲在家,安禄山占了这长安城,我也逃回老家。结果半途遇上灾民队伍,瞧见有个妇人在田边生产,那孩子出世,哭声极其微弱,没两声就不叫了。
那母亲以为孩子夭折,伤心欲绝,被用行的难民拉开,逃往别处。
我看他可怜,本想挖个坑把他埋了。结果捡他起来,发现孩子虽然不动弹,但还有一点呼吸。粗略算了他的生辰八字命格,居然是‘四水四火’。
这四水四火的命格,注定早夭,必不能成年(二十岁,行冠礼,为成年)。但这命格也有个好处,就是寿数是上天定好,不会再被别人的命格影响。
他本来也几乎活不了。母亲长期疲劳饥饿,他生下的时候又瘦又小,肺和心脏都不好,连呼吸都没力气,哭也哭不出来。
不过还好遇到我,我用尽全部本事,强行施展续命之术,给他延寿六个时辰,希望他能缓过一口气。
结果这小家伙真的挺过来了。从那之后,我就认了他为孙子,入了族谱,这后半辈子,总算有个指靠。”
蓷蒙原本伤心,可是看着蓷之逐好好站在自己身前,一切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说了这么多,便是有事拜托襄王殿下。
我原本想着,之逐已经十四,还剩六年时间;我这老骨头还算硬朗,说不定我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每每想到这里,我都难受之极。
说起来是幸事也是不幸,就在昨日,我夜观天象,已瞧出自己寿数无长,恐怕就是这十天半个月的事情,所以也不敢再耽搁,便提早做准备,不至于耽误世子的大事。
我这辈子,所有亲人都远离,生怕沾上霉运,故交好友年纪也都大了,照顾自己尚且堪忧。我怕我一撒手,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拖襄王殿下给他谋个差事,能不能送他去司天台,当个小差役。司天台的生活我知道,简单清闲,正适合他,也绝对可以保他六年平安。
殿下放心,我多年悉心教导,他尽得我真传,在司天台当个九品‘漏刻博士’绝对可以胜任。他性情乖巧,也不会给宫里添麻烦的。”
蓷蒙说的诚恳急切,仿佛是在求一个莫大的恩典。
一说到从不惹麻烦,李秉瞥了蓷之逐一眼,这乖孩子果然一眼就能看分别。他跟自己、韩临渊之流相比,气质完全不同。
李僙闻言亦很惊讶,不过对蓷蒙的话也毫不怀疑,应道:
“这事交给我,绝对没有问题。不过令孙既然承了蓷大人的本事,当个九品‘漏刻博士’实在是太屈才了,我看,可以从‘中官监侯’开始做起。”
蓷蒙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岂敢岂敢。他年纪还小,做不来的。”
司天台里官职众多,最高为司天台主事,其下共分五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和中官。每一官,从上到下,又有官正、副正、保章、监候、司历、灵台郎、挈壶正、司辰、漏刻博士、漏刻生。
最高的中官正,是正五品上,漏刻生为从九品下。
李僙倒是觉得,如果蓷之逐真的得了蓷蒙真传,这点官职便是委屈他了,如果年纪稍大点,做个保章也不是不可。当下让蓷蒙不要推辞。
“之逐,快谢谢襄王殿下。”蓷蒙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落地,满意的点头,对李僙全是感激。
蓷之逐十分听话,叩头谢恩:“谢谢襄王殿下。”他的动作总是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更像半个丫头。
“如此,就算我今日离去,也再没什么放不下了。”说完,他起身,掀开那隔间的门帘:
“世子殿下,请随我来!”
——————————————————————
勘误:前面写“钦天监”,这个称谓是错的,唐朝同类机构叫做“太史局”或“司天台”,隶属于秘书省。最高官员,应该是主事。
本来想把在蓷蒙这里的事情一章写完。这章需要查的资料有点太多了,时间不够,只能分成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