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见暖实习的青玄宫是申市历史最久的宫观之一,地处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青玄宫建的那会这里还是个山明水秀的清修之地,此时也仍然是个闹中取静风景优美的好地方。
前殿香火鼎盛,但并不喧闹。冬日里也有苍翠的松树衬着满院青烟,树木落尽了叶子的枝条孤兀地向着天空伸着。青白的天色棕黑的枝,袅袅青烟随风而上,纵然人来人往,也透着股出尘脱俗的仙气。
外人免入的后殿反倒更有几分世俗的烟火气,几只猫儿懒洋洋地趴在檐下享受冬日里难得的阳光。厚实的毛在阳光下暖融融的蓬松着,路过的道士都要忍不住伸手摸上一把。
猫儿们并不怕人,眯着眼任着人上下其手,摸得舒服了还会摊开毛肚皮,与道士们极熟稔亲近的样子。
“这只是那个的儿子。”俞见暖给俞浦深介绍这些猫儿复杂的关系,“那只黄的和这只也好过,那个是它们的小女儿,刚出生两个月。”
最小的奶猫走路都还不是太稳当,但很是活泼地咪咪叫着蹦蹦跳跳。有时候猛地往大猫身上扑过去,原本兴许是想要跳过去的,却对自己的弹跳力预估不足,反被撞得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哎呀,咪咪又淘气啦?”俞见暖蹲下身揉揉小奶猫的脑袋。这些道观里养着的猫儿与他颇为亲近,俞见暖一蹲下就竖着尾巴凑上去,在他腿边蹭来蹭去,蹭得俞见暖腿上沾了不少猫毛。
也有胆子大的猫儿往俞浦深身边凑。一只小狸花在俞浦深打转,好奇地嗅着这个陌生人的气味。
俞浦深只垂眸看了看凑在脚边的毛绒绒,并没有像俞见暖那样这个揉揉那个摸摸,坐享齐猫之福的兴趣。
于是小狸花在他脚边转了转,像是也觉得没意思,又自顾自地散开去晒太阳了。
俞见暖撸够了猫,才站起来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嘴里还道:“送上门的毛绒绒都不撸,你这也太浪费了。”
俞浦深让开蹦跶到脚边的小奶猫:“我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猫。”
“这话可不能乱说。”俞见暖笑,“皮卡要是知道了,可不得气得骂街。”
他家皮卡可是又小气脾气又大的小坏蛋,鬼精鬼精的像是听得懂他们说话。每次俞浦深一说要给皮卡减肥,那胖橘就要喵嗷喵嗷地骂上几声。
俞浦深淡淡道:“他又不是我带回来的,你这管捡不管养的才该骂。”
是的,虽然皮卡一直是俞浦深在养,从娇小可人的小奶猫养到了寿终正寝,但实际上俞浦深对毛绒绒是真的没什么兴趣,把皮卡捡回家的是俞见暖。
七八岁的孩子当然管捡不管养,能忍痛贡献出买零食的零花钱已经是精神可嘉。铲屎的主要战斗力还是俞浦深和他叔叔俞澜冰,两人还得跟有点洁癖的婶婶斗智斗勇,才能让小奶猫皮卡获得俞家的永久居留权。
因为俞浦深和婶婶不会像俞澜冰父子那样没脸没皮试图吸猫,皮卡反而跟他们两个更加亲近一些。
后来俞澜冰夫妇过世,俞见暖又包袱款款地看破红尘,就只留下俞浦深和皮卡相敬如宾。哪怕俞浦深还是对猫没什么兴趣,也会出于对毛绒绒的尊重撸一撸钻到怀里的胖橘,尽职尽责地为它铲屎做饭,养老送终。
俞见暖摸摸鼻子,满脸无奈,“我后来倒是想管,那也得它让啊。”
刚把皮卡捡回来的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等他觉悟过来想做个合格的铲屎官的时候,已经被皮卡划入了家庭地位底层的黑名单。
那只胖橘的领地意识再强不过,俞见暖敢动它的御用猫砂盆一下,它就能嚎得震天响,扑上来赏俞见暖一套十八连环挠。
别说跟讨好俞浦深那样钻被窝摊肚皮乖巧任撸,俞见暖躺那皮卡都能视而不见地踩着他的脸过去,让他充分体验到管捡不管养的恶果。
但即便这样,皮卡也还是他们家的大少爷掌心宝,知道皮卡过世的时候他连夜坐车赶回申市,陪着俞浦深一起送这最后一位家人下葬。
俞见暖挑着些皮卡的劣行劣迹跟俞浦深抱怨,“你说家里那么多杯子,它每次都盯着我的往地上推,当着我的面都敢往下推。”
俞见暖努力让语气活泼一点,一边说一边关注俞浦深的面部表情眼神变化。
作为俞浦深自杀误会的始作俑者,他至今都相信自家哥哥的抑郁倾向比医生检查出来的要严重,得时刻小心看顾着俞浦深脆弱的小心脏。
顺带一说,当年第一个把俞浦深灌醉的也是他,结果被俞浦深眼泪还没掉下来他就先嚎啕大哭起来。第二天俞浦深没啥事,他倒是哭得两只眼睛睁都睁不开。
俞浦深笑笑,“那皮卡还在我杯子里喝水呢。”
搞得他到现在喝水前都得纠结一下杯子里的水皮卡喝没喝过。尤其皮卡刚走那会,他往往洗好杯子才反应过来已经不会有皮卡来偷喝他的水了。
“不一样。”俞见暖在自己宿舍门前停住,“就这里了,先说好,进去不准说乱。”
“行行行。”俞浦深摆摆手,“跟你住了那么多年,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
俞见暖这才推开门,让俞浦深进去。
……
宿舍里是不出所料的乱。
但跟俞见暖初中时候的邋遢样子相比,足够让俞浦深点点头夸一声有进步。
俞见暖挠挠脸颊,谦虚道:“主要还是我室友的功劳。”
他在道教学院的时候其实也没好到哪去,单人单间怎么高兴怎么来。这次还是因为青玄宫住宿紧张,实习生统一两人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