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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2页)

工作了一天的尚平脑袋挨着枕头不久就酣然入眠了,他躺在那里,呼吸缓慢而均匀。嘉羽同样浑身疲乏,但肠胃里的翻江倒海令他难以找到感觉舒适的睡姿,阵阵痉挛从腹部传来,揪心的疼。显然他不应该喝下那杯牛奶,但后悔也没有用,旅行箱里塞得满满当当,却没有半粒药,只能默默忍着。

嘉羽用手在腹部轻轻按摩,好像安抚一头狂躁的小兽,让它尽快平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慢慢缓解,退潮般一浪一浪散去,身体重新属于自己。但是尚平的鼾声却越来越明显,低沉的声音通过床板、枕头、被褥在嘉羽的耳膜集合,刺激着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末梢。

他不愿惊扰身边的人,只能闭上眼睛等着待,比任何时候都盼望睡魔的到来,战胜在四壁间回荡的鼾声。可是他先等来的是急切的起夜需求,该死的牛奶,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折磨我,他忿忿地披上外衣,去院里的厕所。而当他再次打算尽快入眠的时候,却意识到,刚才被冷风一激,他的神经已经彻底兴奋了。

无论他怎样努力,意念中的绵羊都是一只只清晰可辨,它们咩咩叫着,从眼前白花花地闪过。他知道自己遇上大麻烦,连手的摆放都成了问题,搭在胸口压得慌,捂着脸会影响呼吸,伸平胳膊便出了床沿,随时提醒他即使是室内的空气也很凉——早已是后半夜。

声音,细碎的声音从各个角落爬出,尚平的呼吸,暖气管道里的水流,门外的风声,傻笑纤细的猫鸣,街上的汽车,甚至很远处的工地上,轰隆作响的混凝土搅拌机。它们白天隐藏在喧嚣的人群背后,此刻却凶相毕露。它们结伴而行,趁着茫茫夜色在巨大的音场里舞蹈。

不,甚至这夜色也不是漆黑的。电视机的指示灯亮着,尚平手机的蓝牙信号灯一闪一闪,他分明看得清这个房间里所有家具的摆设。窗外也是明晃晃的,路灯每隔几分钟就会自动熄灭并点亮,颜色从幽蓝渐次过渡到橘红。墙头的碎玻璃片折射着经过车辆的前灯和尾灯,先是白的,后是红色。月亮还在,这是它的天下。满天星光也不服输,它们穿行了数百、甚至数千光年的时空来到这里,没有理由弃权。

这些光,盘旋着,扭曲着,纠结着,使出浑身解数从大门下、窗缝中、锁眼里爬进房间,掀开嘉羽的眼皮,钻入他的瞳孔。天旋地转。

嘉羽躺在床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沙漠中裸露的岩石,被风化被剥离,却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就是等待下一阵狂风将他彻底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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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62节

几个小时后,嘉羽穿戴整齐坐在门槛上。因为雾气的缘故,朝阳的面目显得不同寻常。幻想一把声音干净的木吉他从旁伴奏,他反复唱着陈奕迅的《全世界失眠》。说不出歌词的确切含义,哀愁有一些,幸福有一些,却都淡而无味。这是很寻常的事,无法入睡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摇摆不定,自己的需索,别人的给予,快乐、感伤,无从感受。只有兴奋的灵魂陪伴疲惫的身体,无论怎样体会,终究回归孤独。

一个人失眠全世界失眠

无辜的街灯守候明天

幸福的失眠

只是因为害怕闭上眼

如何想你想到六点

如何爱你爱到终点

如果当真有传说中的心灵感应,应该怎样做才能使九月接收到他的频率,让她回来。所有的线索都在说明,这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就是固执地相信,故事可以继续。如果继续的前提是让他吃苦,那么就让它们慢慢来。

手机嗡嗡的响声从屋里传来,嘉羽回头,看到它正立在桌面上有节奏的移动。有一瞬间他觉得是祈祷起了作用,九月可能在城市的某个地方给他打电话。这并非不可能,他一边起身一边想,通过望熙、梅纹,她可以找到他。但他立即否决了这种可能,这是白日梦,他甚至与望熙从未谋面。

的确如此,电话是梅纹打来的。嘉羽不假思索地拒接,将手机揣进口袋,重新回到门口。这算是一种报复么?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梅纹显然和他一样属于受害方,说不定是此刻更悲伤的一个。但如果没有认识她,这个秘密应该仍然躲在乌云的背面。他情愿一无所知,他因此迁怒梅纹,却不觉存在任何的不公平。

手机接着震动,这次是短信,你还好么?我想见你。嘉羽从字面上读不出任何语气。

为什么,真是难以置信,难道你也像我一样,在陌生的城市,找不到哪怕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嘉羽自然不会将这些话写进手机,对待别人,要始终礼貌得像个绅士,这是他的原则之一。他回复道,相片里的人是九月,我要找的人,我的女朋友。发送完毕,他就关掉手机,希望梅纹明白他当下的处境,并且不要再来烦他。快乐或许可以分享,但痛苦无法与人分担,没有办法。

《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63节

这一天,他什么都没做,除了午餐和晚餐,他半步没有迈出房门。过了中午,太阳便隐入厚厚的云层里,天空白得发灰,像块浸了水的脏抹布。去喝酒的念头还没有成形便被否决,冒着气泡的冰冷液体一瓶瓶灌进身体,不会产生丝毫解脱,因为与短暂晕眩带来的*相比,酒醒后无法填补的空虚更加难以磨灭。

傻笑继续在院里巡逻,低着头四处嗅嗅,应该是泥土的芳香令它着迷。猫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它时而悠闲,时而兴奋,拔腿就跑,在院子里往复折返。好像有个会瞬间移动的对手在与它周旋,实则是自己制造紧张气氛罢了。嬉闹了半天,结果没得到任何战利品,还弄脏了雪白的爪子,不得不低着头耐心地舔干净。傻笑是个爱干净的孩子。

身为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嘉羽决定向傻笑示好。他招招手,那边抬了下头,觉得索然无味,继续舔毛。他再招,干脆连头也不抬了。只好拍门,清脆一声响,傻笑猛然立起身子,不明就里地望着这边,嘉羽的手心一阵麻。接着他开始引诱它过来,可是无论挥手还是打响指,傻笑一律装聋作哑,抿着嘴蹲在原地。嘉羽知道如果自己冲过去傻笑会以更快的速度跑掉,于是心灰意冷,把手重新缩回口袋。没想到手的突然消失令傻笑格外好奇,它一脸茫然地左右打量,目光顺着门框反复搜寻,仍然一无所得。对它来说,这个问题太过神秘。

他把这些一一告诉尚平,借以冲淡昨晚尴尬的气氛,顺便找到谈资,避免晚饭后无从打发的时光。事实上,他们更多时候是靠在床上收看电视里的足球节目,一场接一场的比赛集锦。又一名球星退役了,这个寒冷的冬天,再健壮的人也无法战胜伤病。

尚平挪了挪身子,感慨道,这就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啊。是啊,嘉羽应和着,看看现在正当年的球员,年龄已经和咱们不相上下。过不了多久,球场上跑的,都是小孩了,从前看球的心情一去不返了。

都老了,咱们都老了。嘉羽拍拍尚平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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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的九月》 第64节

熄灯前读了几页小说,嘉羽认为现实主义的笔法更容易催人入眠,他后悔没有将中子输运理论的课本带回来,连篇的符号和公式配上中子反应截面曲线,曾让他在教室睡得不省人事。但现在只能自力更生,他静坐许久,酝酿出一丝打哈欠的感觉,赶紧趁机*、关灯、凝神静气。

一阵疾风刮过,窗帘微微飘动,映在上面的树影随之变换形状,一念之差,困顿的感觉也就烟消云散。无论如何,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原来自己并不能像流浪汉戈戈和狄狄,在黄昏小路旁的枯树下,等待不会出现的戈多。该来的总是会来。现在回想,回国后在旅店不期而至的那个梦,或许是则预言。梦境里街角的咖啡店、雨夜,不就是前一晚和梅纹共处的所在么。至于面目模糊的男子,或许正是望熙。他忘不掉对方嘴边的嘲弄,一丝一丝浸入骨髓,令后背发凉。他应该咬牙切齿才对,为何那时却抽身而退,就像自己不曾感受到羞辱和沉重一般。

或许该庆幸,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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