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开玩笑!”米歇尔说,“现在哪有几部片子没有亲热戏,你干脆要我别再拍电影得了!”
“如果那样当然最好。”丹尼尔说,看到米歇尔恼怒的表情,他收敛了一下嚣张,解释道,“我不想惹你生气,米歇尔,你得知道,我让你去拍戏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我不能容忍你和另一个人拥抱,亲吻,抚摸……该死的!绝对不行!我会把她宰了!我甚至不能忍受你对我以外的人加以注意,你居然要拍床戏,我绝对不会答应!让一步吧,米歇尔,除非我死了,不然你想都不要想!”
米歇尔手里攥着剧本,告诉自己要冷静。丹尼尔目光中的深情像大海一下简直要把他给淹死了,又是疯狂又是绝望,这是怎么样一种感情?正常人不会有这样不留余地的感觉,他想。这情形总让他想起十三四岁时谈的一场恋爱的无限制升级版,他,和一个同样半大不小的女孩子,爱情的激素刺激着他们,不知所措地相爱着,伴随着激情嫉妒争吵和愤怒,把彼此折磨得精疲力竭,最后分手。
当离开一场恋爱时他就会长大一些,当他走出初恋时他懂得了上帝把人类分成两个独立的个体,就再也无法成为一个人。可以如胶似漆也可以相敬如宾,但两个人就是两个人,任何试图让对方一切照着自己的步调,试图让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的行为,都只会导致伤害。
可是丹尼尔不懂这个问题,他比一个最不懂事的孩子还要渴求一种彻底的属于和依附,但人类的灵魂是无法被揣在口袋里的。
迈克尔的要求太乐观了,我无法容忍他,米歇尔想,但是他比我拥有更多的权力,男人非得拥有力量才能说话做数的,我只能服从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过度的压制而痛苦的哀号,即使一个女人也无法容忍这些,何况他是个男人。
“这里有一个符合要求的剧本,角色是个从战场下来的残疾士兵,他不需要和任何人讲任何话,而且还是毁容形的,”他扯出一个自嘲的微笑,“角色全要靠眼神来演绎,我并不太想接,因为我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到火候,现在刚好可以试试。”
即使这样的程度他仍看得出丹尼尔很不愿意答应,可是最终他点点头,“好吧。”
“我得去告诉艾莎。”米歇尔站起身,准备离开,他可不想用那些装了窃听器的电话。
“我和你一起去。”丹尼尔迅速站起来跟上,米歇尔瞪着他,“你跟去干嘛。该不会你拍片子时你也跟在后面吧!”
丹尼尔理所当然地看着他,“当然。”
“见鬼,你怕我最近绯闻太少了吗!”米歇尔怒气冲冲地说,“一个男人每天接送我到片场,然后站在那里用一副用情至深的眼光看着我?该死,你会让我上头条!”
“然后身败名裂,被人当成变态,接不到片子,只好息影?”丹尼尔耸耸肩,“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亲爱的,现在美国对同性恋容忍度太高了……你门都出不了才好呢。”
米歇尔张了张唇,什么也没说出来。是的,他该学会了不和一个疯子生气,只能顺着他的毛捋,即使他的话多么的幼稚也只能顺着他说。但丹尼尔是认真的,他恨不得亲手搞点儿什么事让他变成过街老鼠只能依附于他!他哪天出去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杀人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感到一阵寒意从背脊窜了上来,丹尼尔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深情而又忧郁地看着他,好像没有他他会死一样。“对不起,我刚才是开玩笑的……真的,米歇尔,我只是开玩笑,你别害怕。”他说,温柔地拥住他,米歇尔僵在那里。
他看他的眼神小心翼翼,脆弱而带着容易让人产生罪恶感的依恋,他亲吻他的金发,在他耳边无助地呢喃着对不起。米歇尔突然想到他也曾对他那个叫罗克的情人在某种情形下说过同样的话,他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有些想吐。
“我得……去打个电话。”他小声说,“请……别这样,丹尼尔。”
“别这样,求求你,米歇尔……”丹尼尔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但却不是在威胁,而是一种基于恐惧的力量。因为我?米歇尔想,是这样的,他因为我的恼怒而觉得恐惧,可他只觉得害怕。
他无助地看着丹尼尔,对面的人比他更无助。
“对不起,对不起,米歇尔,你别生气……你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惹你生气了,真是该死,我发誓我绝对不会那样做的,我只是非常非常的爱你,想独占你,我不知道这会让你那么生气,你想拍电影尽管去拍……我爱你,我爱你米歇尔……原谅我,我以后绝不会再犯的……”
“别这样,别这样,丹尼尔,”米歇尔说,“好了,去把电话拿来,把里面的窃听器拿掉,好吗?”
“我这就去。”丹尼尔迅速冲到电话机前,“我会把所有房里所有的窃听器都拿掉!”他许诺,然后像接到飞碟后等待夸奖的小狗一样看着他。
米歇尔拨通艾莎的电话,上帝啊,他陷入了怎样疯狂的状况!
《微笑福利院》讲的是一部反战题材的故事,时间发现在越战发生后十年,主角是一个叫伊森的记者,他正在和妻子冷战,于是在圣诞节时他选择接下了一个到很有名残疾人福利院采访越战士兵的案子——贯穿全片的是一张福利院的宣传海报,上面一个越战老兵幸福的微笑。也正切了微笑福利院的名字。
故事讲述了数个越战士兵的回忆,米歇尔饰演的角色是一个没有一句台词,一直在一边微笑倾听的士兵,他的脸上有一个划过整张脸的巨大伤痕,并且因为战争失去了左腿和声带。在残酷的战争过后,叙述了这些士兵以后的生活,伊森离去时看到其中一个从没说话的士兵在对他微笑,他记得他就是那张有名海报上的男人,但是他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
他回到家,却总觉得有些放不下,于是他第二天又造访了那家福利院,他希望见见那位不说话却一直在微笑的人,他的笑容给很多人带来了希望。
可这时,他从其它士兵的口中得知,这个人曾经被弹片击中头部,面部神经控制系统受取了损伤,只能永远保持微笑的样子。
米歇尔接了剧本才注意到导演栏上写的是罗布森的名字,他吹了声口哨,他曾有幸在《设定》中和这位导演合作过,虽然谈不上讨厌,不过可以避免的话他还是希望避免的。可惜他现在没有这个权力。明明不搭边儿的角色不知怎么就找上了米歇尔,可能是想借助一下他的名气。不过这可真不像罗布森会干的事。
他的头发被染成了黑色,“你那头金毛太显眼了”——罗布森如是说。头发的长度倒没什么问题,反正本来就是乱七八糟的。他在左腿上套上蓝色的袜子,艾莎远远站在那里,竟然没有来找他说话。
老实说,米歇尔一点也不想在丹尼尔跟前演片子,他只能努力忘了他在看着他,但总觉得尴尬,拍床戏时也没这么难受。那道目光露骨的让他想踹他一脚。但是……好吧,我现在是失去一条腿的越战士兵,有幸没有患上越战综合症,每天只能傻笑,哭泣着笑,生气着笑,开心着笑,愤怒着笑,无助着笑……
“选你最大的好处,”罗布森说,“就是你笑的没什么忧郁气质。”米歇尔给他一个白眼。——化了妆他看上去还真像个样子,应该会减轻一些外头对罗布森用人的异议。
“像你平时那样傻笑就行了,好了,开始吧。”罗布森说。
什么叫傻笑,米歇尔不满地想,难道我的笑容看上去像面部神经失调?而且这拍前指导也太少了吧。
“你懂我的意思的,米歇尔。”罗布森走时嘀咕,米歇尔愣了一下,是的,我们彼此已经足够了解了,他想,镜头扫过来,他的笑容未敛,他知道那种心情,并且试图诠释它——他得微笑着,尽可能的迷人,却得用一双眼睛来表示他透骨的悲哀。
虽然是片子的亮点,但米歇尔的戏份并不多,镜头只在偶尔扫过他的表情,无论说到什么时他都在微笑。关于他的戏分会在大约一个星期内拍完,剩下的战争场面会放在一起拍,本身在福利院的戏份就不多,他的则更少,——他的角色只喜欢坐在角落里,因为伤情关系一言不发。
奇怪的是拍摄了几天,艾莎只是站的远远的,没有来找说他说话。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