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谢岑儿相当佩服张贵人的地方。
她对付太子的方法概括起来十分简单甚至过于简单,但若代入到张贵人本人去做这些事情呢?
张贵人身后没什么显赫家族,她用了快十年的时间去布置一切,她耐心十足,还能稳得住手中各方势力,王婕妤和二皇子在她手中任意摆布,陈瑄的心思被她摸得清清楚楚,她等着陈瑄已经彻底对陈麟失望之后才发力动手,那样陈瑄才会愿意去相信那些他原本不会信的关于陈麟的那些事情。
张贵人没有她这样重生了十几次的经验总结,她便就是靠着她自己,几乎完美无缺地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得妥妥帖帖,没有缺憾,她自己还能全身而退,何等的智慧!
这一回目当中,有许多之前没见过的剧情出现了,原本张贵人动手的时机自然也和之前不一样,她现在选择的这个动手时机,应当是依赖于秋獮时候陈瑄和陈麟分别在枫山和京城,二者虽然离得近但却又有一定的距离,有距离意味着消息传递速度有先后,她必定是准备好了要打一个时间差。
一切准备都建立在陈麟和陈瑄会分开的基础上,所以她便在关心梁熙会不会劝着陈瑄重新带上陈麟。
如果老早打算救太子,谢岑儿这时候便要对张贵人的做法有应对和安排了——并且不是简单的应对,还要用上谢家的力量,一两天都未必能办得好。
不过她这次老早就决定不对陈麟的死活插手,所以她便把一半橘子掰开放到了张贵人面前,笑道:“我怎么会知道丞相是要向陛下说什么?就连丞相进宫来见陛下的事情,都是你说给我知道的。”
张贵人接了橘子,把手里的小锤放下,掰开一片橘子吃下,似乎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道:“我在想啊,若是太子这回又跟着陛下一起了,那二皇子还留在京城吗?”
这就是典型的另有所指的话语,谢岑儿看了张贵人一眼,把橘子皮丢到小几旁边装这些果皮果壳的小桶里面,然后才道:“这些事情轮不到我操心,实在是想知道不如去问问陛下?”
“我这不是想先和你商量着么!”张贵人睁大眼睛,无辜地看了她一眼,“宫里面我就能找你商量商量,你还一问三不知!你是贵嫔呢,怎么能这样?”
“要是我劝你不管,你会听吗?”谢岑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张贵人目光流转,她重新拿起了锤子敲开了一枚阿月浑子,道:“你要真的劝我,我就真的听。”
谢岑儿顿了顿,笑着道:“那我就劝你少理这些事情,民间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要发生总是要发生的,静观其变就好,不是吗?”
张贵人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半真半假道:“可我也等不起下一个十年了,再过十年,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形?”
“所以你看,我劝你,你也不会听。”谢岑儿也看向了她。
话到此处,其中暗藏机锋,便也是心照不宣。
张贵人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长长的羽睫垂下来,艳丽的面容多了几分怅然。她又敲开了一枚阿月浑子,把果仁放在面前碟子里面,再把果壳放到一旁,才重新开了口。
“贵嫔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进宫这么多年膝下一子半女都没有?”她看向了谢岑儿,却没有等谢岑儿开口回答,而是继续说了下去,“若叫我说,今时种种,不过当年的报应而已。有因有果,这世上谁也逃不出一个因果。”顿了顿,她又轻笑了一声,才又道,“人生最快意之事,应有那么一件是亲眼看到应受报应之人,真的受到了报应。”
谢岑儿往旁边靠在凭几上,她无意去评价张贵人所谓报应或者不报应,但她却知道在太子陈麟出事之后,裴美人进宫,张贵人失宠的事情。
事情都是环环相扣而不是平白无故发生的。
她看着张贵人,问道:“若将来宫中来了美人,得了陛下的宠爱,再想不起你了,你会想到今天你所说的因果报应吗?”
“或者也会。”张贵人坦然说道,“就算有那个将来,今时今日我想做的事情也一定是要做的。”
“若有那一天,会后悔吗?”谢岑儿问。
张贵人道:“不可能会后悔的,我在做我想做并且谋划了许多年的事情,一切后果我都能接受。”顿了顿,她看向了谢岑儿,又道,“就算给我一百次重来的机会,我也还是会这么做。”
谢岑儿听着这话忽然觉得有趣。
张贵人和陈瑄很相似。
陈瑄说他不想重生,因为他认为他已经做到了在当时条件下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张贵人说她不会后悔,因为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并且愿意承受一切后果。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这样的话呢?
梁熙进宫了一趟,并没有能够改变陈瑄的决定,太子陈麟还是被留在康都。
陈瑄宽慰了梁熙还又重赏了梁家,在外人看来便好像是陈瑄借着梁家给太子陈麟施恩,康都关于这天家父子之间的流言蜚语也少了许多。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但在谢岑儿眼中就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了。
内府送来了四套骑装,王泰在旁边陪着,谄媚地说起了这是陈瑄的意思。
“陛下说,谢家儿郎们都是骑射的好手,贵嫔娘娘也一定擅长骑射,所以便让内府做了四套骑装,娘娘去了枫山便可以敞开玩耍了。”王泰说道。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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