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恭俭良以为是能量快没了,和往常一样他拍拍机器,其余用粗暴方式将其修好。可三分钟、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从早上到晚上,禅元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时,恭俭良依旧坐在引导器面前。
他没有出声,精神力可怕得像暴风雨前的大海。
虫蛋吓得瑟瑟发抖,隐约传出一声嘤。
“禅元。”
恭俭良道:“精神力没有了。”
“引导器吗?”
禅元算一算时间,觉得很正常,“那确实该没了。”
“他不是一直都在吗?”
“怎么会?”
禅元拿出使用手册,给自己的雄虫看,“引导器只能储存两三个月左右的精神力。你看,一种方式是长者同步引导,这种情况下引导器不需要储存精神力。还有一种是远程指导,是提前录用精神力,使用时再启动,不用时精神力会处于低消耗状态。”
“为什么没有了?”
禅元耐心解释道:“。雄主。你想想东西送过来花了快两个月,你又用了一个月。机器里的雄虫精神力一定消耗完了。”
接下来的孵蛋工作,只能恭俭良一个人来做。
双方不约而同想到这件要事。
恭俭良口舌干燥,“就、就是我一个人了吗?”
禅元努力不让自己朝着最坏方向去想,可他对恭俭良的学习能力实在没有把握,只能试探道:“不是的。雄主,还有我在。”
恭俭良整个人像是泄气皮球一样,他耷拉肩膀,难得做出沮丧表情,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趴在床上,连虫蛋不管一个人盖着被子睡觉。
“怎么了?”
禅元真怕雄虫想不开。他轻轻揽住恭俭良的肩膀,劝慰道:“雄主,还有我在呢。是哪里不舒服吗?”
恭俭良低喃两句,索性闭上眼,“我想睡觉。”
他心里那点不好的预感,随着躯体被禅元紧紧抱住,好像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浮木,在风起云涌的漆黑海面上,两个人的体温互相温暖彼此。
“那就睡吧。”
禅元轻声道:“雄主,我在这里。”
*
恭俭良开始做梦。
他总是这样,一旦陷入梦境,见到的便是那熟悉的场景。似乎他永生永世都逃离不开这种血脉中的恐惧。不过这次,他发觉自己没有躺在床上。
他站着,安静地站在摇篮前,低头便能看见一张属于幼崽的睡颜。
这是我。
恭俭良脑海中突兀冒出这个念头。他低下头近距离观察自己。从小他的头发便是粉白色,这种鲜嫩如同花朵的颜色,在发梢末会变为鲜红。恭俭良尝试过减去最末尾的鲜红,可只要剪掉,那抹红色又将悄无声息地出现。
就像是鲜血。
滚烫的、粘稠的、流淌不尽的鲜血。
似乎正是这个想法,伴随着啪嗒一声,鲜血从天花板滴落在恭俭良的鼻尖,他缓慢抬头。一张倒挂在天花板的脸,与自己有半分相似,他举起双刀,带着酣畅淋漓的笑意,张合着嘴,骤然劈下!
身体被撕开——血液喷射而出——恭俭良甚至不知道捂住哪里,他听见肠子哗啦啦掉出来的声音,双手中是分成两半的脏器,藕断丝连的血管拽着他重重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见那个雌虫张合着嘴。
无声,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