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城卫兵不肯再说,倒像是生怕人跑了似的,先将人请下了马车,好生安置,派了一队将人送回了楚府,又打发了两个人立刻去昭狱送信。
皇帝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快到许纯牧觉得不可思议。
他这头刚刚为楚歇掖好被角,转头便听到管事说:“陛下来了,许小侯爷要不要回避一二。”
许纯牧想了想,道,“不必。”
正好有事要说。
那凌乱的步子渐渐接近,门框外一袭玄衣出现,脚步踉跄着跨进屋内。看清了那睡着的人,江晏迟用力地将袖中的手一掐。
才确认这的确不是梦境。
他没死,他还活着。
濮阳之变后,他日夜难眠,怕极了那官道上回眸对视,最后句话一语成谶,从天人永隔。
江晏迟眼里没有旁人,坐在了床边就伸进去摸出他纤细的手腕,十指交握,是熟悉又温暖的触觉。
抓在手里,才有了些实感。
“阿歇……”
新帝声音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依恋与委屈,“我……”
“我是皇帝了。”
声音低如蚊呐,根本叫不醒眼前熟睡之人。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后竟只剩下这么一句,“我……现在,是皇帝了。”
“陛下。”
许纯牧的声音惊醒了他,他这才意识到屋内还有一人。
守城的卫兵来报,的确是许纯牧将楚歇送了回来。
江晏迟收起眼底破碎的柔光,将情绪都敛起,幽幽地站起身来问,“是你救了他。”
许纯牧瞧着楚歇很受皇帝看重的模样,本不想邀功。可如今他急需谈判的筹码,便应下:“是的,我不能看着我爷爷滥杀无辜。在濮阳郡城门外,是我救了他……”
“那为何迟迟一月,才将他送回?”
“路上有些变故,我受伤了,实在没法赶路,所以……”
新帝眸光一动,立刻回身去翻看楚歇身上的伤,又喊道:“召御医!”
许纯牧越看越奇怪。按理来说,江晏迟如今已经登基为帝,不再那么需要楚歇为他稳固太子之位。于他而言楚歇已是可有可无,为何还会如此紧张。
瞧着零零散散的人涌入屋内,许家的小侯爷只能先安坐在一旁等待这一阵忙完,再与陛下进言许家的事情。
可是,气氛却越来越奇怪。
一脸来了五六个御医,逐个地给楚歇把脉,到第三个时楚歇终于被闹醒了,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府里,喊着要喝口水。
江晏迟扶着他,让他靠怀中,亲自给他喂水。
又取来绢帛,擦干他嘴角的水渍。
许纯牧越看,越觉得不舒服,心底生出一些朦胧的感觉。
又想到前几日在官道上听来的话。
楚歇一路颠簸,又上了些镇痛的药。御医说大约还会小憩半个时辰才会醒来。许纯牧看到诸位御医对待楚歇分毫不敢大意的态度,又揣摩着江晏迟的心意。
莫非。
这小皇帝对阿歇——
许纯牧倏然起身,横亘在江晏迟与床榻之间:“陛下,臣有话要同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