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豪杰与匪徒恶棍的竞技处,真可荣登天下最乱城市的榜首。
南都的人,甚至江南的人,几乎有一个共同意识,那就是:拼命赚钱,也拼命花钱。
如果正正当当赚钱,怎么拼命也是枉然,拼死也赚不了多少银子,只好走旁门左道。所以俗语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结果,正正当当赚钱的人,永远富不起来。结果,走旁门左道的人愈来愈多。结果,城狐社鼠充街溢巷。
在这里,只要你知道门路,要什么就有什么。花十两银子,就可以请人把仇家捅一刀。
要论懂得门路最多的人,在潜入南都的各路人马中.月华仙子该算榜首,她本来就是敲诈勒索的专家。
她手下的侍女和仆妇,都对巫术学有专精,活动也比男人方便些,所以她敢向强梁敲诈勒索。
她知道八表狂龙不会放过她,她也发誓替死了的仆妇和侍女复仇,因此潜入南京,她成了最活跃的人。可是,她的实力却是最弱的一个。
相反地,巡缉营的实力却急剧增加。因此,她不能做以卵击石的蠢事,她必需握有强劲的打击力,所以她暂且按兵不动,先在蓄备打击力量上下工夫。没有人,什么事也办不成的。
她心目中这个人,就是柳思。
她对柳思这个人,是愈来愈感到兴趣了,也愈来愈感到迷惑。
她第一次对柳思感到迷惑的事,是那天她力竭之后碰上柳思,柳思不但不乘她之危,反而和气地要她赶快调息以恢复精力。
后来她调查出柳思的底细,知道柳思其实不是八表狂龙的人,不但没能解开心中的迷惑,反而疑问更多。
在临淮缠斗期间,她知道有人暗助与八表狂龙为敌的各路人马,当然包括她在内,所以各路人马的损失,能减少到最低程度。
直至她的两个女俘逃脱,暗助的人就撒手不管了。结果,她受到几乎致命的重大损失。
现在,她碰上了快刀,知道那个曾经帮助过她的冷面刀客,竟然是柳思。
她有拨云见日的恍然感觉,更是迷惑。
她必须和柳思谈谈,因为她早就对柳思起疑,早就猜想那个暗助她的人是柳思。甚至那个头上套了布袋,乘她在河中洗掉汗水身上光溜溜,出面戏弄她的人也是柳思,只是无法证明而已。
那个替她挡住东方玉秀,掩护她脱逃的冷面刀客,她也曾经怀疑是柳思,却又不敢确定。
现在,她终于确定了。
如果柳思就是那个暗中帮各路人马的人,那么,应该可以继续帮助她,柳思是她向八表狂龙讨公道的强力支撑。
她掌握不住柳思的行踪,却被她利用城中的狐鼠,查出白发郎君的下落,她的调查门路最多。
***
白发郎君不敢再住在城外,他的五个同伴都死了。目下他获得柳思的帮助,胆气一壮。但柳思不能经常和他在一起,柳思打听消息喜欢单独行动,需要出动才找他,他一个人却又没有勇气在外公然走动,所以躲在城内候机,仅偶或出外走动走动。
白天的两次成功袭击,他的胆气更壮了。两人确是从正阳门返城的,柳思随即与他分手,约定明天近午时分,在三山门的朝天宫见面,进行第二步的打击行动。
他落脚在内河南岸的石坝后街,那是不太引人注意的小街道。前面的石坝街,却是纸醉金迷的教坊区。
河两岸遍布秦楼楚馆,河下排满了画舫璇宫。所有的各式大小酒楼,以至夜市小食摊,天一黑全都高朋满座,食客如云。
当然,往来的人摩肩擦踵,至少有一半是寻芳客。有乘轿来的名流;有带了打手豪奴的大爷;有各地的豪绅;有在码头混生活的痞棍;有一天赚三五十文钱的贩夫走卒……形形色色,龙蛇混杂。
石坝后街旅舍甚多,长期旅客几乎全是流莺,她们没有固定的卖笑场所,有些则是某家艳窟的自由身粉头,不受鸨婆龟公管制,作为上午栖身的地方而已。
白天房门常关,店中一片寂静,连店伙计也不会无缘无故打扰她们。晚上她们不在,店伙更是乐得清闲。所以这种旅舍,除了流莺们早晚进出之外,平时罕见有人活动,也就不会引人注意。
五福客栈,就是这种小旅店。
白发郎君就落脚在五福客栈中,逃避巡缉营的眼线。平时,巡缉营根本不会派眼线进城来,城里没有私盐可缉,也不敢派人入城引起各种治安人员的反感。
但巡缉营的人,却是石坝街秦楼楚馆的常客。那些力士级的头头,也是河下书舫的嫖客。
那画肪花船有大有小,按大小分品级。大画舫的粉头品级最高,只有力士—级的头头,才有资格光临,这些家伙都是出手大方的富豪,是扮头们最欢迎的恩客。
白发郎君藏身在石坝后街,用意也在于方便侦查那些首脑人物,只要穿过一条小巷,就可以踏入石坝街了,可以留意街上与河上有否可疑的人。
但他并不经常走动,巡缉营的人,正在加紧布网张罗,那些首脑人物必定忙得焦头烂额,哪能忙里偷闲跑来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