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后,他也许每周来看你的次数会减少,甚至忽略了你,从此,你要习惯孤单寂寞,给自己找点兴趣和乐子,保持一副健康的体魄,尽力不成为他们的负担……当儿孙绕膝,咿呀学语,你会发觉,年轻时,在决定他去留那一瞬间的犹豫,是你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甘擎颤抖的心尖被母亲平静却动人的叙述一点点融化,涌出的眼泪湿透了杨颂英的衣襟,她的犹豫烟消云散,甚至欢心雀跃起来,从得知这个生命存在的开始,她就那么爱他,怎么舍得杀死他?
“小擎,知道吗,自从你开始孕育他的第一秒,从今往后,你就要对他负责,无私地去爱他,包容他……同时,你又真的很伟大,因为是你给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精彩活一回的机会。”杨颂英低头看看她,“你不想问我,为什么我从来没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孩子,却有这么多的感触吗?还有,其实我并不是个成功的母亲,我让我的孩子一度很怕我,不敢接近我。”
甘擎抬头,双眼通红,鼻音浓重地叫了声:“妈,那不怪你——都是我的错。”
杨颂英摸了摸她的额头和红肿眼睛:“不,不是你的错,小擎,也许都不是我们俩任何人的错,只是我们想要正视和面对彼此的时间太晚了,如果我软弱一点,不那么逞能一点,不去钻牛角尖把你爸爸的死怪在你头上,你也许不是折磨自己这么久。”
甘擎用力摇头,哽咽道:“爸爸的死我有责任——”
“甘擎——你爸爸救你,是心甘情愿,是父母出于保护子女的本能,如果换做是我在现场,我也会那么做的。”
甘擎泣不成声:“妈……可是,还有你的孩子……”
杨颂英落下眼泪:“我的孩子就是你啊……”
甘擎狠狠地哭出声,杨颂英和甘有良即便不是她亲生父母,却更值得她一辈子感动和感激。
昏黄的灯光下,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相拥而泣,她们并不悲伤,而是为终于释怀感到欣喜。
病房里两人的抽噎声渐渐平缓下来,杨颂英均匀的呼吸声传到耳旁,甘擎松开了自己的一直互相紧攥的手,就好像终于放开二十几年一直令她困顿和煎熬的束缚,摸向自己的小腹,那里有个新的正在悸动的生命,是属于她和她最爱的男人的,她会让他平安而健康地降临。
第二天八点半,杨颂英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护士来到病房给她的身体做最后一次药物清理,大伯父和大伯母还有几个杨颂英单位派来的几位同事已经早早到了医院,正在病房外焦急地等候,气氛一下子紧张到极点,甘擎站在他们中央,极力让自己沉着冷静下来。
当甘信火急火燎直接冲进人群中间,就好像在一堆易燃物上丢了一根带着火星的火柴棒,嘭,大火窜了起来!
最先发作的是大伯母:“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赶不急回来吗?现在要命似的干什么!”
甘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大伯母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愁眉苦脸说:“妈,您要骂我,一会儿您怎么骂都行,让我先告诉甘擎个事儿——”
大伯母一脸疑惑,甘信踉跄着走到甘擎面前,深吸口气:“我今天早上一醒酒,就开车跑回来。”
他轻轻把手里的东西一丢,甘擎讶然无语地看着他,接住,打开手指,是她曾丢掉的墨兆锡送给她的第一条雨伞项链,另外一件东西是甘信的车钥匙。
“怎么回事?”
甘信终于把气喘匀了:“昨天,我找柏邵心出来,让他帮忙打听甘愿的耳朵有没有什么新的治疗方法,聊到墨兆锡的时候,他看我一直在骂墨兆锡,就把他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
甘擎摊开手掌,把雨伞吊坠从项链之中拨出来,轻轻摩挲,碎钻的光芒仿佛又把她带回那个雨后晴空、彩虹高悬的午后,墨兆锡的笑脸和誓言,那么清晰可辨地印在脑海、一声一响都回荡在耳边。
甘信噎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姐……墨兆锡和薛婷真的什么都发生过,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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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薛婷在一厢情愿,那晚你离开墨兆锡的家以后,他准备出去追你,薛婷闹着要自杀,墨兆锡在救她的时候不小心划破手指,伤口……染到了薛婷的血。”
甘擎胆战心惊地听下去,手掌攥紧。
甘信观察她的表情,有些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但他皱皱眉,还是接着说下去:“几个月之前,薛婷曾经在市里的疾控中心做过艾滋病检查,她有可能是HIV的带毒者。这几天,墨兆锡的身体出了问题,症状有点疑似……免疫缺陷类的疾病。”
甘擎一时忘记反应,脑袋里把昨天和墨兆锡见面时他异常的动作和态度快速回放一遍,这就是他推开她的原因吗,艾滋病?这个离他们生活那么遥远的名词竟然真的出现?她还曾经开玩笑,如果有一天他得了艾滋是不是也会拉她下水,就像他被她传染了水痘似的,他说,当然,有病同得,有难同当,他们俩才是一对……可他现在却没有做到。
“墨兆锡今天上庭,也是九点钟,你去见他吗?车钥匙就在你的手中,你自己决定吧。”
甘信的话将甘擎从记忆中拉出,她浑身发愣,不自主地打着颤,向一旁倒了一下,大伯母在她身边刚好接住她:“要不,你去吧,小擎,你妈妈这里我们看着,不会有什么问题。”